劉明禮:舌尖上的苦累
它亦菜亦飯,做法也極簡單。把豆角、茼蒿、茴香、苜蓿、榆錢、槐花、掃帚苗之類的菜洗凈,帶著水份,在表面撒些幹面粉,讓面把菜基本裹住,拌勻,放入籠屜中上鍋蒸。約十來分鐘出鍋,搗壹些蒜泥,用鹽、醋調味,點幾滴香油,或拌或蘸著吃。
單聽“苦累”這個名字,對其來歷便可知壹二。在那個饑饉的年代,老百姓糧食不夠吃,為飽口腹,不得不這樣子吃法。加之討生活又苦又累,幹脆叫它作“苦累”了。這名兒起得,無奈中透著幾分灰澀的幽默。
小的時候,壹聽大人說“今天吃苦累”,立馬就頭大。家裏沒多少白面,蒸苦累通常是用玉米面。聽說上壹代人更慘,有時候玉米面也不夠吃,還會用麥麩。至於用的菜,則根據時令,不是想吃什麽就能吃到什麽。春天,多會用薺菜、苜蓿、榆錢、槐花;夏秋季節,掃帚苗、榆樹葉、面條菜、馬齒莧,這些野菜是主要的食材。至於茴香、豆角、蘿蔔纓、紅薯葉之類,則算是很高檔的。蘸的汁,基本上不放香油(主要是沒有),甚至幹脆蒸的時候放些鹽,連汁料也沒有。
記得我上小學三年級時,學校組織“憶苦思甜”,每人先發壹份用麩子和柳樹葉蒸成的苦累,誰吃完,便能領到壹只白面做的糖三角。柳樹葉發苦,而麩子又幹又剌嗓子,有的同學根本咽不下去,還有的剛吃完就嘔出來了,竟沒能吃到糖三角。那時候,對苦累是既依賴、又憎惡的。盼望著早點長大,到城裏去,當兵去,挖河去,再也不吃那煩人的苦累。
在盼望中,壹天天長大,日子也壹天天好起來。不知從哪壹天起,苦累竟悄悄地淡出了人們的餐桌……
人,就是這麽壹種奇怪的動物。吃不上肉的時候,饞肉吃;天天大魚大肉有的吃,卻又不想吃。這苦累也是,過去厭煩吃,條件不好不得不吃;現在有條件了,可以不吃,人們卻又把它當成了舌尖上的美食。近幾年,不管是農村還是城市,吃苦累,已成為人們健康養生的生活方式,壹種嘗鮮解饞的口腹之欲。老百姓的餐桌上,時常會端上苦累,甚至會特意用玉米面來拌。至於菜,則越“野”越受歡迎。許多飯店也迎合著人們的心理,點菜時,“有苦累嗎?”“有。”點主食,“有苦累嗎?”“有。”既可當主食又能做菜品,苦累倒也神奇!
苦累,讓人愛恨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