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視我為親閨女,花幾倍彩禮娶我,可全村沒人羨慕還直說我可憐,怎麽辦?
1
小安村偏僻多山,群山連綿,村裏的房子都傍山而建。在村口處有條河,叫迎春河。每到晴天,河邊就聚滿了來此洗衣的媳婦們。
三個女人壹臺戲,這麽多女人在壹塊,各家的是是非非免不了要在背後說壹番。這不,說著說著,說到了村裏的張寡婦,給自己家兒子找媳婦的事。
壹個婦人起了頭:張寡婦為了給她兒子取上媳婦,可是下了血本了,聽說彩禮就有這個數。說著,伸出幾個手指晃了晃。
其他人見了,都驚呼著張大了嘴。
“哎,妳妹妹不是還沒嫁人嗎?要不,跟妳妹妹說說,妳們兩姐妹嫁到壹塊,不是還能互相照應麽?”另壹個婦人推了推站在她旁邊的壹個剛嫁過來不久的新媳婦。
那新媳婦聽了彩禮也有些心動,她當初出嫁的時候,得的彩禮還沒有這三分之壹呢。能出得起這麽多彩禮的人家,家境定是不錯的。要是妹妹能嫁過來,未嘗不是件好事。
見著她猶豫不做聲,與她關系尚好的姐妹朝那提建議的婦人啐了壹口,“妳這出的什麽主意,張寡婦家的情況,她不知道,妳難道不清楚啊?”
那婦人被斥的有些面紅,嘴裏還不服氣地嘀嘀咕咕著:“我這不是看著彩禮多嘛!”
“那妳咋不讓妳的姐姐妹妹們去呢?”那姐妹也不是個軟性子,絲毫不讓。
眼見兩人都紅了眼,其他人忙扯了些別的話題說了去,過了壹陣,河邊又恢復了壹片和諧。
回去的路上,那新媳婦不解地向好姐妹打聽,那張寡婦家到底是什麽情況。好姐妹向她說完,她聽得後背發涼,倒吸了口冷氣,捂著胸口慶幸自己沒有做錯事,不然不是害了自己的妹妹嗎?
住在後山山腳下的張寡婦最近急的頭發都白了不少,她咬著牙將這彩禮錢壹提再提,眼看已經超出村裏其他人家娶媳婦的好幾倍了,可就是不見有哪家願意將女兒嫁過來。
張寡婦愁的邁著小腳,壹趟趟往村裏的王媒婆家跑。王媒婆也愁,她也想快點完事,好拿到另壹半的介紹費,可在本村,誰家不知道他們家的事。好不容易碰上個不清楚內情的,這臉上的笑還沒過了夜,那邊大概是聽了些什麽,又反了悔。
王媒婆只得安慰張寡婦,本村是沒希望了,她準備去外村問問。
張寡婦嘆著氣,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她從王媒婆家出來,頂著烈日走到半路,天上突然下起大雨來,這段路又沒有人家,她瞅著旁邊山上不高處有個簡陋棚子,忙爬了上去。
那棚子旁不遠處有條渠道,早已不用了。張寡婦正要邁過去的時候,見著那渠道裏有塊白布,和樹葉裹在壹起。
她看那白布料子還有些新,想著撿回家還能縫個布袋什麽的。於是,她扒拉開樹葉,用力扯那白布。沒想到那白布竟然自己動了,她定睛壹看,竟然是個姑娘躺在裏面,這白布是她身上的衣服。
張寡婦也顧不上打在身上的暴雨,跳下溝去,使勁將那姑娘的上半身托了起來,費了好大的勁才將姑娘從裏面拖了出來。
張寡婦扯了衣角將姑娘臉上的水擦凈,將她扶進了棚子裏。
雨停了,姑娘才悠悠醒了過來。
姑娘名叫肖梅,是太平村人,和小安村中間隔了兩個村。她和壹幫姐妹本來在山上采蘑菇,這片山勢都是相連的,為了采到更多更大的蘑菇,她越走越遠,和姐妹們走散了,最後迷了路。
她只能等下了山後再找回家的路,誰知道走到半山,壹不留神踩到了個石頭,山路又滑,就滑了下來,摔在這個渠道裏。
2
為了感謝張寡婦那日的搭救,過了幾日,肖梅親自提了些東西上門來感謝。
肖梅個頭不高,但圓臉圓眼睛,看起來憨厚討人喜愛。
張寡婦生過兩個女兒,都沒有活到成年。她的女兒小的時候也是圓嘟嘟的臉,圓溜溜的眼睛,所以她那日見了渠道裏的肖梅,才會那麽盡心不顧壹切地將她救上來。因為用力過度,她的腰痛了好幾天才好。
她拉著肖梅的手,不住地摩挲著,她看著肖梅的模樣,越看越喜歡。中午她執意要留肖梅在家吃飯,將家裏存了好久不舍得吃的臘魚臘肉拿出來,兩個人吃了三個菜。
這對於張寡婦來說,已經是最大的奢侈了。平日兒子不在家,她常常用水煮點白菜或者幹脆用開水泡飯吃。
這臘魚臘肉,兒子惦記好久了,她壹直都不舍得。可今天見了肖梅,她的心柔軟地簡直可以掐出水來,恨不得將過去沒有給女兒的母愛全都給肖梅。
肖梅回去的時候,張寡婦壹直送到村口,又望了半晌,才念念不舍地往回走。走了幾步,碰到了王媒婆,王媒婆問:“剛才那姑娘是誰呀,人走了妳還看這麽久。”
張寡婦邊走邊答:“太平村的姑娘,上次幫了點忙,來看我的。”
“這姑娘還挺懂得知恩圖報啊!”王媒婆感慨道。
突然,她眼睛壹亮,拉住張寡婦問:“那她嫁人了沒有?”
“應該沒有吧!”
“大姐,我說妳,咱還找什麽別家啊,這麽好的姑娘,要是能嫁給妳們家羅宏,妳這下半輩子就要享福了。”
被王媒婆這麽壹說,張寡婦的心思壹下就活絡了過來。對啊,她怎麽就沒想到這點呢!這姑娘她看著是打心眼裏喜歡,要是能嫁給她做媳婦,那該多好啊!
眼看張寡婦同意了,王媒婆興奮地拍著胸脯說:“大姐,這門親事我保準給妳辦的妥帖。只是太平村雖然跟咱們這隔得遠了點,但是難保村裏的人不背後嚼舌根,所以,這個事妳得先辦好。”
張寡婦心知肚明,忙點點頭。
張寡婦往王媒婆那跑的更勤了,天天去問情況。
王媒婆去了肖梅家,張嘴才將張寡婦兒子的情況壹說,那邊就拒絕了,嫌棄張寡婦的兒子年齡比肖梅大了十幾歲,又覺得這麽大歲數還不娶親,合著是有什麽隱疾。
王媒婆被張寡婦催著,又腆著臉去了兩次,都被對方拒了,最後壹次,還被肖梅的父親用棍子趕了出來。
王媒婆說什麽也不肯再去,還勸張寡婦放棄算了。可是張寡婦就是喜歡肖梅,哪裏肯輕易放手。
她忍著心痛去集市裁縫店裏給王媒婆做了件新衣衫,又央求她壹定得想著她這事。王媒婆被張寡婦纏的也沒辦法,又見著她心誠,只得答應找機會再去試試。
3
壹個月後,王媒婆說媒回來的路上,聽見有人閑聊,就聽了壹耳朵。原來是說太平村的肖家男人,自家砌房子的時候壹腳踩空,摔斷了腿。
王媒婆心思重,腦子活,想起肖梅不就是太平村姓肖嗎?壹打聽,還真就是肖梅家。她爹摔斷了腿,把家裏的錢都用光了還不見好。
眼下不但房子是砌不成了,連自己兒子親事的彩禮錢都拿不出來,女方家要退婚呢!
王媒婆眼珠子壹轉,計上心來。本來對於肖梅家這門親事,她是不抱壹點希望的,她之所以答應張寡婦,也是為了穩著她,等她沒那麽上心了,再去給她物色別的姑娘。
可是現在,憑著她多年的經驗,她覺得自己有些把握了。
王媒婆回到村裏第壹時間就去了張寡婦家,見到張寡婦的第壹句話就是:“妳真的非娶肖梅這個媳婦不可?”
張寡婦不知道王媒婆為什麽這樣問,但還是堅定地點點頭。
“既然如此,那光之前說定的那些彩禮錢還不夠,妳還得再加點。”王媒婆說完,又把肖梅家的情況,以及自己的辦法向張寡婦說了壹遍。
張寡婦猶豫了壹下,可壹想到肖梅,她壹咬牙答應了。
肖梅正在田裏幹活,隔壁大嬸跑來喊她回家說是有事,但又不說什麽事,只說她到家就知道了。
她回到家,見父親坐在屋中間,哥哥和母親都在,還有來過幾次的王媒婆。
見她進來,母親張口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父親悶頭抽著煙,哥哥也不說話,低著頭絞著手指。
倒是王媒婆,看到肖梅,熱情地迎上去,從口袋裏掏出個精美的發卡,放到她的手心。
肖梅不要,母親上前來說:“梅子,接著吧,這是妳張姨送的。”
肖梅母親留王媒婆吃飯,王媒婆擺擺手,咧著嘴說:“今兒個就不吃了,我還得趕著回去報喜呢,反正這頓飯是怎麽也走不了。”
王媒婆喜氣洋洋地離開,肖梅疑惑地問母親,她要回去報什麽喜,張姨又為什麽要送她這麽貴的發卡。
母親沒有回答她的這堆問題,只是沒頭沒腦地問了她壹句:“妳張姨對妳好嗎?”
肖梅想起她在張寡婦家吃的臘魚臘肉,想起她那溫和的笑容,點了點頭。
“那就好,梅子,我們商量了壹下,決定答應妳張姨家的這門親事。妳張姨對妳好,以後嫁過去了,不會吃虧的。”
“媽,張姨好有什麽用,我又不是嫁給她。媽,妳們上次不是還說她兒子年紀大,指不定有什麽毛病嗎?而且他之前不是還討了個老婆嗎?怎麽現在突然就改口了呢?”肖梅情緒激動起來。
“我們這次都問清楚了,他那個老婆是病死的,他們家還花了不少的錢,沒治好,這不能怪他們。小夥子是個講感情的人,壹直不願意娶,是拗不過妳張姨,才同意的。”母親說話的時候,眼睛壹直盯著門外的大黃狗。
“可是,媽……”
“別可是了,孩子,妳看看咱們家現在這情況,我們也是沒辦法啊!”母親終於收回了目光,帶著哀求的語氣。
肖梅看著默不作聲的父親和哥哥,頓時明白了,她癱坐在地上,壹顆眼淚從眼角悄然滑落。
4
兩個月後,肖梅嫁到了張寡婦家。
羅宏雖然粗魯,脾氣怪異難相處。但好在張寡婦對她確實很不錯,像對待親生女兒壹樣。什麽好吃的都緊著她吃,也舍不得讓她累著。
有時候羅宏發脾氣要打肖梅,只要張寡婦壹聽見聲響,就會沖進來對羅宏大罵壹頓。羅宏忌憚母親,不敢明著欺負肖梅,也只敢在床上睡覺的時候,惡狠狠地使勁掐她幾把。
肖梅性格好,可是無論她怎麽樣溫柔對待羅宏,都無濟於事。他的心中似乎蘊藏著無盡的怨氣,常常不吝於用惡毒刻薄難聽的話來辱罵她。
肖梅是不喜歡羅宏的,只是張寡婦對她實在是太好,村裏的媳婦都羨慕她有這麽好的婆婆。她嫁過來之後,家裏的房子重新開始動工,哥哥也結婚了,這些靠的都是張寡婦給的彩禮錢。她還能說什麽呢?她連反悔都沒有資格。
壹天趕集,肖梅和村裏的壹個媳婦壹起去街上,回來的時候,剛好那個媳婦娘家接她回去。肖梅只好壹個人往家趕。
她走著走著,見路邊的田埂上開著幾朵橘色的花,不禁好奇地停下腳步,湊上前去看。
“這是萱草,也叫忘憂草。”壹個男人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驚訝地轉過頭去,正對上壹張笑臉,原來是村裏的教書先生黃齊。她見過壹兩次,有些印象。
“那能吃嗎?”肖梅好奇地問。
“當然不能,這種可不是黃花菜,裏面含有大量的秋水仙堿,吃不得。”
看著黃齊壹本正經解釋的樣子,肖梅噗嗤笑了出聲。這個教書先生還真有點文化,她心裏不禁生出幾分崇拜來。
兩人壹起回村,在路上黃齊還向肖梅介紹了很多種類的花。往日覺得遙遠的路途壹下子就近了不少,肖梅正聽得津津有味的時候,竟已經到了村口。
和黃齊告別後,肖梅還想著他說的那些花,沒想到每種花都有花語,還有著令人稱奇感動的故事。這對於只有小學畢業的肖梅來說,實在是太新鮮了。
就連在吃飯的時候,她都忍不住發起呆來。黃齊說了那麽多,她能記得的只是其中幾種,她頓時有些泄氣,想到時候遇著機會再向他去請教下。
“妳他媽是不是想男人去了,沒見老子碗裏沒飯了嗎,還不去裝。”羅宏朝肖梅吼道。
張寡婦拿筷子敲了下他的頭,嘴裏罵著:“妳自己不會去啊。”
話是這麽說,她還是去廚房給兒子盛了飯來。又將碗裏的菜夾了不少放到肖梅的碗裏,輕聲細語道:“梅子,快點吃飯,等下飯菜都涼了。”
晚上睡覺,羅宏讓肖梅給他脫衣服,肖梅沒理他。他突然怒氣沖沖,壹把將肖梅推倒在床上,捂著她的嘴,啪啪給她扇了兩巴掌。不顧她的反抗,脫了褲子強行將她壓住。他見肖梅要喊,順手將桌上那條還帶著濃烈汗臭味的毛巾塞進了她的嘴裏。
折騰夠了,羅宏像頭豬似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鼾聲如雷。肖梅覺得屈辱極了,她就像是壹塊布,被對方硬生生撕裂開來。又像是田裏的壹塊泥,被搓圓壓扁。在對方的眼裏,她根本不是個人。
她忍著身體上的劇痛,坐在窗前望著外面,壹直望到東方露出壹絲白光。她逃也似的奔回了娘家。到家的時候,家裏正在吃早飯,見著她頭發蓬亂,大家都有些詫異。
他們也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誰都沒有問出口。大家楞了會,母親最先反應過來,拉著她上桌吃飯。吃到壹半,母親突然說:“妳嫂子懷孕了。”
肖梅心直直地墜入谷底,想說的話全都堵在胸口,壹個字也說不出來。
肖梅在家呆了兩天,走的時候,她回頭看著家裏新砌好的房子,扶著嫂子笑得壹臉幸福的哥哥,垂著頭走了。
5
肖梅又壹次遇到了黃齊。那是村裏的學堂新開學,黃齊見了肖梅,從自己的包裏拿出壹本語文書對她說:“妳上次不是說自己學過的知識都忘記了,我這多了本教材,妳拿回家看看,有不認識的字,可以來問我。”
肖梅收下書,有些感動。上回她只是隨口說了那麽壹句,他就記在心裏了。
她到了家,將書藏在衣櫃的最裏面,羅宏不在家的時候她才敢拿出來翻壹翻。她知道,羅宏要是看見了,少不了會嘲諷她壹頓。
肖梅偷偷看了好幾天,她發現自己好多字都忘記了。她從村裏念書的小孩那借了紙筆,將不認識的字壹個個抄下來,帶在身上。尋思著下次什麽時候見到黃齊,也好向他請教。
壹日,肖梅去山上砍柴,砍累了坐下來休息的時候恰巧遇到背著竹簍的黃齊。原來黃齊是到山上來找壹味草藥的。
肖梅同黃齊寒暄了幾句,突然想起自己每日帶在身上的紙。她忙從衣服口袋裏翻出來,壹個壹個向黃齊討教。
兩人坐在樹下,黃齊教壹個,肖梅跟著讀壹個,等兩人停下來,不知不覺,竟耗去了大半天的時間。
肖梅趕緊把柴捆好,黃齊也采好了草藥。黃齊本來想等肖梅壹起下山,但是肖梅怕被別人看見了說閑話,央求著黃齊先走。
這時,天已經有些暗了,黃齊不放心肖梅走在後面,堅持要她走前,他走後面。面對黃齊的執著,肖梅只能背起柴走在前頭。
她的心裏泛起淡淡的暖意,她覺得黃齊不僅有知識,懂草藥,還這麽體貼,要是羅宏有他壹半就好了。
但她也只是想想而已,對於黃齊,她更多的是尊重和感激。她想下次得送點菜給黃齊,當是他教她識字的報酬。
肖梅興沖沖的回到家,才剛踏進門,壹個厚重的巴掌裹著風而來,如壹塊磚頭拍在她的臉上,火辣辣的疼。
肖梅頭暈目眩,耳朵裏也嗡嗡作響,壹下跌倒在地。
羅宏擡起腳狠命踢來,眼看就要踢到肖梅身上。張寡婦不知從哪沖了出來,護在了肖梅的面前,挨了羅宏結實的壹腳。
那壹腳剛好踢在了張寡婦的尾骨上,她疼得牙齒咬得咕咕作響,還顧著身下的肖梅。
羅宏見自己踢到了母親,也慌了。他兇神惡煞地狠狠剜了肖梅壹眼,把母親扶了起來。
張寡婦有氣無力地說:“宏兒,別打梅子。”
張寡婦先被送去鎮上的醫院,醫生說治不了,讓他往市裏送。到了市裏,作全身檢查的時候發現張寡婦除了被踢傷之外,還患了癌癥,肝癌晚期。
肖梅和羅宏都嚇傻了,倒是張寡婦好像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似的,反過來安慰他們倆放寬心。她年紀大了,就算走了,也沒什麽傷心的。然後不顧阻攔,回到了家。
其實從她腹部壹直隱隱作痛時開始,她就感覺到自己生病了。起初她以為是小病,咬牙忍著。到後來腹部越來越痛,又吃不下東西。她知道自己也許活不成了。前兩年,鄰村的壹個遠方親戚,就是這樣,人沒了的。
當初為了娶肖梅,已經把家裏所有的積蓄都花光了。她不能夠再多花壹分錢了,她得多賺點,存著給兒子和兒媳。
可兒子羅宏不但不珍惜肖梅,反倒因為花了家裏全部的錢當彩禮,而心中不忿。背著她的時候,常常對肖梅動手動腳。她想起羅宏那死了的前妻,心中隱隱不安。
她滿是憂愁,她害怕,肖梅會落得羅宏前妻的下場。但是她老了,快要死了,她護不了她了。
張寡婦死的那天正是肖梅得知自己懷孕的日子,張寡婦將肖梅的手緊緊地握在手心,她滿眼憐愛地望著她,望著這個像極了自己閨女的媳婦。
她將手腕上的玉鐲脫了下來,套進肖梅的手。那是她唯壹壹件還能值壹點錢的東西了。她又喚過來兒子,正色命令道:“媽走後,妳和梅子好好過,答應媽,不要打梅子,不然媽在地下也不會原諒妳的。”
她的聲音宛若遊絲,與其說是命令,倒不如說是哀求。
她只能安慰自己,肖梅懷孕了,也許羅宏以後會好好待她。帶著這美好的期待,她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眼睛依舊圓睜著,不肯閉上。
6
張寡婦死了之後,肖梅想起她的好,常常掉眼淚。羅宏見了,冷著臉罵道:“哭哭哭,就知道哭。還不去煮飯,老子都快餓死了。”
罵歸罵,打的確實少了。就是不讓肖梅隨便出去,除非是有事,也得提前跟他說,得了允許才能出去。
羅宏不在家的時候,肖梅就將黃齊給她的書翻來覆去的看。她想著下回見了黃齊,得把這書還給他,免得被羅宏發現了,又少不了壹頓罵。
春耕時節,肖梅準備去集市上買些菜籽來種。她想起前幾日聽村裏的小孩子說他們周六全校師生都要去街上看電影。肖梅想著到時候在街上說不定會碰到黃齊,順便可以把書還給他。
肖梅買完菜籽,又在半路等了個把小時,終於看到了黃齊的身影。她將手中的袋子遞給黃齊,黃齊壹看,裏面除了那本書,還有兩條臘魚。
“這,這不行,我怎麽還能要妳東西呢?”黃齊連連搖頭,要將袋子塞回肖梅手裏。
“黃老師,妳那麽熱心地教我,妳看我也沒什麽可送妳的。也就這個了,妳別嫌棄。”
“妳說的是哪裏話,書我收回去,可這魚無論如何,我不能要。”
肖梅執意要給,黃齊無奈之下,只能收了。兩人分別的時候,黃齊告訴肖梅,他要調回城裏了,他把自己珍藏的字典送給了肖梅,希望她能夠抽空多學習。
肖梅哼著歌回到家,燒火煮好飯,歇了會,飯煮好了,她在鍋裏放了油,正要把菜倒進那燒紅的油裏,羅宏回來了。
“今兒怎麽這麽早,不是說得晚點回嗎?我這還打算炒好菜,去給妳送去。”
“不早點回,怎麽抓到妳偷男人的證據呢?”羅宏抓起鍋把手,壹下掀翻在地,滾燙的油潑到肖梅的腳上,壹下子就被燙紅了。
“妳發什麽瘋啊!”肖梅疼得趕緊沖到井邊,打了桶水沖腳。
羅宏躥了過來,壹腳踹翻水桶,將肖梅推倒在地,坐在她大腿上,對著她的臉,左右開弓。不管肖梅怎麽掙紮,他都無動於衷。
肖梅的臉腫的老高,她也不喊,她知道這時候大家都還在外面做事還沒回來,喊了更激發羅宏心中的怒氣。她咬著牙,壹字壹句地說:“羅宏,妳有種今天就打死我,打死我肚裏的孩子。我們也好下去陪媽。”
也許是聽到肖梅提到了他媽,羅宏才停下手來,口裏喘著氣,胸口不住地起伏。他從肖梅身上翻起身,沖進屋裏,過來壹會兒,又沖出來,將什麽東西扔進了井裏。
肖梅用力撐著坐起身,趴到井口壹看,竟然是黃齊送給她的字典。很快,字典沈了下去,只留下水面冒出的幾個水泡。
“上回我就聽說了妳的醜事,想找妳算賬,是媽給妳擋了。沒想到妳竟然又去勾搭那個老師,還把家裏的東西送出去。肖梅,我告訴妳,要不是媽臨死前讓我不要打妳,今天我非打死妳不可。妳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羅宏眼眶通紅,氣沖沖地往外走了。
7
羅宏再出門的時候,就把肖梅鎖在家裏,不讓她出去。
肖梅也冷了心,如今她唯壹的寄托就是肚中的孩子。她盼著他能健康地來到這個世上,能夠努力讀書,去大城市裏。
幾個月後,肖梅生了個女孩。羅宏見了,罵了句:“生了個賠錢貨。”倒是難得的對著圓嘟嘟的嬰兒露出了個笑臉,連帶著對肖梅態度也好了些,不再關著她。
孩子滿月的時候,周邊的人都來探望。吃完飯後,又寒暄了陣,就都散了。
肖梅收拾桌子的時候,發現有個婦女忘了件外套在椅子上。她趕緊拿著外套去追,快要追上時,聽得其中壹個人在說她的名字,她好奇之下,放緩了步子,跟在後面沒有出聲,卻聽到了個她從未聽過的故事。(小說名:《不待春梅壹半開》,作者:葉松間。來自:每天讀點故事,看更多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