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壹個男生在出租屋的第162天
我沒勸他出去找工作。
他也沒勸我出去找工作。
我們就這樣，吃了睡，睡了吃，暗無天日。
缺乏鍛煉的我們，輪流感冒。
他好了，我感冒。我好了，他感冒。
但我們都懶得開窗戶。
可能是懶。也可能是害怕。
害怕喧囂。害怕陽光。
我們都沒穿衣服，沒開燈，光著腳，在屋子裏走來走去。
偶爾趴在陽臺，看星星。
但廣州的夜晚，沒星星，整夜壹片蒙霧。
半夜醒來，男朋友呼嚕震耳。
有時，壹眼睜開，男朋友也會看到我正坐他身上。
然後，笑壹下，繼續睡。
有時，做噩夢，醒來壹身汗，男友就會支起頭，溫柔看著我，撫摸著我濕噠噠的頭發。
漆黑壹片，還是能看到男友黑色瞳孔流露的光。
我很仔細看，瞳仁中心有壹點白光，像是屋外某個光亮反射而來，又像是男友剛哭過眼眶濕潤，造成的白光，我沒法專心思考這個問題。
可能越來越營養不良，亦或我不敢想下去。
就是男朋友真的趁我睡著，偷偷哭過？
又是為什麽哭？
白天黑夜，我們都纏綿擁抱在壹起，難道還不幸福？
他經常躲進洗手間抽煙，壹抽就是半小時。
壹開始，我以為他躲在裏面自慰，或註射什麽癮品。
但我每次都趁他睡著，偷偷進去翻看廁紙桶，找不到證據。
我有時自慰，那是他每個月例行回老家看他那個七十八歲奶奶時。
那三天，是我最害怕的時間。
我比平常都顯得更加神經質，沒有安全感，門窗關緊確認過，還要再確認，直到夜色壹點點爬上窗簾，我才安然入睡。
有壹次，房東過來收租。
那是下午三點。
我正在午睡。
不清楚了，也可能是根本沒醒過。
聽到有敲門。
我從夢中驚醒過來。
以為屋裏遭強盜。
或者有人欲對我不軌。
直到房東在門口喊男盆友名字，我才確認出這熟悉的聲音。
我跟男朋友已經沒工作半年有余，期間都是靠他那點稿費支撐。
有時半夜醒來，他的臉都是亮的，那是電腦發出的光。
為了不吵到我，鍵盤鼠標已經都買消聲。
至於他究竟寫的什麽小說，我從不過問。
但我幻想過，女主角是我。
我們像兩只老鼠，終日躲在壹間陰暗潮濕的屋子裏，寡言少語，吃完睡，睡完吃。
這裏睡，妳可以任意理解。
是的，我們沒打算過未來，所以可能不會結婚，更不會生子。
或許，我們倆根本不會有未來。
他說我經常郁郁寡歡，要麽坐在床頭抱著膝蓋發呆，要麽趴在地毯上看無聊的插畫。
我也跟他鬥過嘴，說他像個從十八世紀哥特式教堂棺材裏爬出來的吸血鬼。
慘白的臉，瘦的剩層皮，被我壹拉，像個老爺爺了。
他壹痛，就把我撲倒在床上，狠命壓著我，讓我求他，咬著牙，直喊“讓妳扯我讓妳扯我”，樣子好像就真的是吸血鬼，正要吃掉我。
然後我壹個撲騰，抽出雙腿，夾住他腰。
然後...然後就不可描述了...
因為怕我太無聊，他從網上買了壹只棕色毛發貓。
到的那天，我正趴床上看書。
突然，感覺到屁股怎麽毛毛的。
嚇得我從床上飛起來。
轉頭壹看，兩只大眼睛萌萌的瞪著我。
“啊！小貓咪！”我幾乎狂叫出來。
然後馬上從男友那搶走抱過來懷裏，用臉蹭它臉，“好可愛啊”，不停的蹭它。
男友壹旁看的後悔莫及，我理解他從貴妃壹下變冷宮夫人的失寵心情。
哈哈哈。
那幾天，我簡直快忘了屋裏還有個男朋友。
男朋友已經放棄了，躲在角落，自己寫自己的小說，也不幹預我跟小小丫（我給小貓咪取的名）甜蜜的二人世界生活。
從此，屋裏除了小丫我，還有壹個小小丫。
但是沒過幾天，不知為什麽，小小丫就壹直拉肚子。
壹開始，以為我給它餵吃的東西不幹凈。
就沒太註意，更沒帶它找醫生。
再沒幾天，它就死了。
死於貓泛白血球減少癥。
就是貓瘟。
也怪我倆。
不愛幹凈。
平時不愛倒垃圾，不愛洗地板。
總之，那幾天我睡著了都會哭。
男朋友想再買壹只回來。我阻止了他。
理由是，我不想再害死壹只無辜的小貓咪。
而且，我可能再也想不出能給它的名字了。
小小丫？小丫丫？這對小小丫非常不公平。
之後，我們又重新過上了兩個人的生活。
由相愛，到厭倦對方，只需壹場雲雨後。
但卻又離不開，殺不死對方。
是的，我曾經想過，用壹百種方法殺死男朋友。
然後再對自己，壹刀斃命。
但其實我比男友更怕死。
我想過，跳樓不好，落地那壹刻，肯定疼的要死。要是不死，那更疼。
吃安眠藥，我看網上說如果不死更慘，要洗胃，難受。
上吊，估計是我所能想到，最直接最不疼的方法了。
但死相難看，作罷。
而且，我是要男友先我壹步，上吊操作起來，難度系數，比殺死自己還難。
因為我怕死，所以我肯定很難殺死自己。
想想，只能趁高潮那壹刻，在床上掐死男友了。
或者，聽人說，高潮可能導致昏厥或猝死。
這應該是世上最幸福沒美妙的死去了。
雙宿雙飛，雙雙死在最舒服的床上。
我怎麽會想到殺死男友呢。
大概是過厭了這倦怠的日子了吧。
我跟男友是在網上壹個論壇認識。
那會兒，他還不寫小說。
我是因為他的詩，對他好感。
期間斷斷續續，聊了兩年多。
這半年，是我們同居的日子。
我辭掉了平面設計的工作，他辭掉了ios開發程序員的工作。
倆人壹拍即合，過起了不用朝九晚六的生活。
沒有想過了解對方更多的過往，家庭背景，未來誌向，壹概不理。
我們應該都瘋了。
兩個瘋子，才會決定義無反顧在壹起吧。
在壹起後的生活，就如我這篇流水文，絮絮叨叨，無聊無料，很難相信妳們會看到這。
既然都到這了，我就再多磕幾句。
其實，那只貓，並非得病而死。
被我從六樓丟下，生生摔死的。
那天，我躁郁癥發作。
摸著小丫丫溫順吃著生豬肉的頭，那會兒真的感受到，眼前這個小生物，正滿足的，幸福的吃著肉。
好柔軟的頭皮，好溫暖的小身子。
摸著摸著，我突然感覺到我頭腦發熱，臉上表情出現了極度的扭曲。
雖然我沒走到洗手間照鏡子，但我明顯能感覺到我的眼睛已經瞪到最大，眉毛跟頭皮都快被撐到頭頂，嘴角也拉扯到接近耳朵。
心裏跟臉都在笑，但又拼命抑制住那種狂喜的心情。
是的，我欺騙了妳們。
這根本不是什麽躁郁癥。
這根本就是我陷入了狂喜興奮，親手殺死了那只壹心信任我，毫無防備正在吃飯的小貓。
我突然壹個順滑，手指就熟練貼切地滑到了小丫丫瘦小的脖子上，再壹個手指並攏，用力，舉起，小丫丫就被我死死掐住脖子。
無論它怎麽掙紮，蹦騰，抓我手，我就是沒放。
平舉著，壹路走到陽臺。
臉上依舊掛著猙獰扭曲的笑，幾乎不到壹秒，我就看到小丫丫狠狠砸到地面的慘狀。
我趴著欄桿低頭朝下看，心撲騰撲騰跳，但還是笑不出來，直到憋出眼淚，笑依舊卦在臉上，無聲無息，猙獰可怖。
而小丫丫那慘狀，簡直無法形容。
害怕妳們做噩夢，就此打住。
為什麽，究竟為什麽。
事後想起，那可能是當時我想知道男朋友或者我，從六樓跳下去，會是怎麽樣。
壹下就斷氣。還是掙紮幾下再死。
上面這些通通都只是我個人想象中的情節。
真正的故事，可能比這更可怕，更可憎，但目前也只有因犯故意虐待動物罪現正蹲在監獄服刑的女朋友才知道了。
被警察帶走之前，她不肯對我說壹句話，哪怕壹句懺悔的話都沒留下。
以上所有情節即為我寫下的第162篇小說，寫完這壹篇，我可能就真的要餓死在這出租屋裏了。
因為這壹篇後，肯定有讀者認為我殘忍黑暗變態極了，竟然想要殺死自己的貓跟自己男朋友，然後這些讀者會聯名抵制我，包括我經常投稿的那個心地善良的主編，不僅這次壹分錢都不會給我，甚至氣的想要殺死我。我竟然欺騙他整整半年，構造了壹個男朋友，且與之同居。
但是，親愛的，善良的妳們又如何得知，我口中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呢？
甚至為了讓這故事看起來沒那麽真實，我故意隱去了相當重要又不容易引起讀者註意的細節。
壹切的壹切，都要妳們從頭開始，撿起那些被妳們因為迷亂人的情節而落掉的細節。
但也可能壹無所獲，誰知道呢。
可能這出租屋裏，除了我這個辭掉平面設計工作的下崗邋遢女人，從來就沒有過其他人，包括那只棕色小貓，那個ios程序員男人。
不過，也有可能，女朋友才是我虛構出來的，她正睡在床上，偶爾醒過來，看我這個男朋友臉上發著光，正敲打著明天要交的書稿，拿到這個月的稿費，再暗無天日的躲在這間陰暗潮濕的屋裏。
不說了，夜深了，明天還要早起，回老家看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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