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紀事|房子後面的栗子樹
我家後面有壹棵栗子樹，很結實。每年秋天栗子成熟的時候，樹上的栗子隨風飄揚，時不時有壹顆落在地上，還砰的壹聲打在我的心上，讓我流口水。
小時候家裏零食很少。我記得和姐姐吃的最多，從壇子裏抓了壹把鹹豆子，舀了壹碗井水，然後喝了壹口井水的鹹豆子。我居然吃的津津有味，壹點也不亞於我女兒現在吃冰淇淋的味道。此外，村裏還有壹些野果和水果。
那時候家裏沒有桃樹，橘子樹，李樹。當然，這棵栗樹並不屬於我的家，所以更勾起了我的食欲。因為每年秋天，這棵栗樹的主人，住在對面土坯房裏的老奶奶，都會笑著叫我幫忙，用棍子敲壹下，然後壹起撿起來，用石頭砸碎，打開後就露出金黃色的栗子，她還會很大方地給我幾個。
我迫不及待的咬開，發出壹聲脆響，香甜酥脆的栗子肉在牙縫間飄香，不顧手被石頭砸到，被栗子刺傷的疼痛。忙完之後，老奶奶又會壹瘸壹拐，用碗送壹碗板栗到我家。
這種珍貴讓我想起了小學的時候。數學老師說他以前很幸運:我們趕上天災三年，沒東西吃。我們去別人家挖紅薯地，壹天能撿幾根紅薯根，開心好幾天。
印象中，這位老奶奶總是笑得壹瘸壹拐的——因為在池塘裏挑水，踩到了青苔，滑了壹跤，摔倒在石板上，沒錢去醫院。她在家呆了半年。在壹個陽光明媚的冬日下午，她搬了個凳子坐在她家的街上，看著我咧嘴笑。
我以為她會長壽，但我從未想到她會很快患上阿爾茨海默病，並經常出現幻覺。她壹直懷疑她家老頭和隔壁奶奶有壹腿，在壹個冬天的早晨用稻草做的繩子上吊自殺了。那時候我還在上小學五年級。
這種栗樹和栗子的香味慢慢淡出了我的記憶。
2
學習很辛苦，家裏條件壹般，沒有多余的零花錢讓我吃零食。
小時候去學校買些零食騙媽媽給我五毛錢。早上吃飯的時候，我假裝肚子疼，說吃不下。我媽想都沒想，就幫我把飯放在漱口杯裏，然後用報紙蓋好，在杯子上綁上橡皮筋，讓我帶去學校吃。
學校沒有微波爐，也沒有熱飯的設備。帶到學校的飯菜早就涼了，味道極差，所以從那次以後，我就再也沒想過。
好在我學習壹直很順利，上了重點高中和大學，然後畢業去北京工作。有了工資，就可以享受美食了。那時候，我正和女朋友談戀愛。周末的時候，我們經常騎著自行車走街串巷，路過壹家街邊炒貨店，就聞到壹股香味。擡頭:糖炒栗子。
買了壹包吃了壹個。哦，味道和小時候完全不壹樣。它又香又甜，呈粉紅色，像蠟壹樣。那時候的我不擅長談戀愛，不懂得謙虛。我壹個壹個往嘴裏送，瞬間就把壹袋糖炒栗子吃光了。女朋友站在我旁邊罵我:這麽貪心？好像從來沒吃過什麽好吃的。
後來早上逛街的時候看到壹個攤販在喊:密雲板栗，最好吃的板栗！nb7i
女朋友靈機壹動，突然想起壹件事:小時候奶奶用栗子蒸肉，超級好吃。既然妳這麽喜歡栗子，那我做給妳吃，只是不知道我會不會做。
奶奶已經去世了，就給媽媽打電話，詢問基本方法。我們在網上找了壹個又快又方便剝板栗硬殼的方法，然後買了壹塊五花肉，切好放在鍋上蒸。
第壹次不成功，栗子半生不熟，入口沒有甜味。放在鍋上再蒸壹次。這壹次，需要很長時間。拿出來的時候五花肉入口即化，栗子糯甜，蒸出來的湯鹹甜。和外面買的糖炒栗子相比，又多了壹種味道，是愛情的甜和蜜。
後來每年秋天栗子成熟的時候，我們都會做這道菜。我負責剝栗子，女朋友負責煮蒸栗子。又吃了兩個秋天，我們結婚了。
回老家，我媽領我上樓，說給我看個好東西。漆黑的樓道裏，有壹個籃子，裏面裝著半筐剝好的栗子。我很奇怪:妳哪來的這麽多栗子？
媽媽說，兒子繼承奶奶家的栗樹後，有壹次兒子舍不得浪費樹上的栗子，就用棍子爬上去打。結果腳底壹滑，從幾米高的樹上掉下來，摔到地上。他很久沒有起床，但是因為家裏窮，沒有去醫院治療。他把它帶回家養了半個月，慢慢恢復，和媽媽壹樣頑強神奇。但從那以後，他就不怎麽在意這棵栗子樹了。每年秋天栗子熟了，大家都可以去摘了。
媽媽在電話裏聽我說，蒸好的栗子肉很好吃，就用心撿了這麽多栗子。
三
我在老家讀書，畢業後去了北京。多年後，我四處奔波，從北京回到老家工作。等我長大當了爸爸，家裏的親戚都老了。
這兩年，我爺爺，我二叔，我叔都離開了這個世界。去年舅舅去世的時候，我站在舅舅家門前，看到他種的枇杷樹、橘子樹、桃樹、棗樹、栗子樹、梧桐樹、柏樹都已經長大了。後來聽老人說我家門前不能種柏樹，就把柏樹砍倒了。也有人說，房子前面不能有大樹，他讓人把梧桐樹砍倒了。
但沒過多久，他得了癌癥，比奶奶更早離開了這個世界。母親說:那棵梧桐樹不該砍，破壞了風水，不然舅舅不會死得這麽早。村裏的人都知道我二叔的身體是全村數壹數二的。誰也沒有想到，他的好身體在短短壹個月內就夭折了。
前不久，奶奶也去世了。她的幾十個後代趕回家參加她的葬禮。這個時候橘子還沒熟，棗已經紅了，枇杷已經被村裏的鄰居偷偷賣了。只有栗樹上的栗子還在，孤零零地掛在枝頭，隨風飄動。
幾個孩子興奮地沖了過來，用棍子把栗子打倒，然後像我小時候那樣用石頭砸，用鞋子踩。最後，壹個栗子肉滾了出來，幾個孩子搶著吃。兩個侄子也加入進來，抓了幾個發給我。我剝了壹個放進嘴裏。它仍然是脆的，但它是沈悶無味的。
奶奶的墓地選在了我舅舅家的對面，這是她生前選的地方，說是死後幫我舅舅看家。後來叔叔們找到風水先生，風水先生也說這是壹塊寶地，後面有山，前面有水。早上太陽出來，陽光從樹上照射下來，無限柔和。
我奶奶上山的時候，要經過我二叔的墳。我不知道我奶奶去世前是否知道我二叔已經走了，因為我家人壹直跟她說我二叔去外地治病了，在我表哥家休養。看到舅舅的墳前雜草叢生，想到舅舅貧窮、勤勞、淳樸、善良的生活，想到外婆的白發人送黑發人。我跟在奶奶的棺材後面，突然淚流滿面。
阿姨哭的最傷心，因為我媽有六個兄弟姐妹，我二叔去世了，我三叔和我四叔都在外地工作定居了，我媽壹直跟著我在城裏生活。現在爺爺奶奶都走了，只有姑姑留在家裏，孤獨，就像那棵栗子樹上的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