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菖蒲、薄荷和小櫻桃
總聽老人們說“清明插柳，端午掛艾”，艾草菖蒲便是端午時節家家都會買來的東西掛在門上的東西，因為菖蒲的形狀像劍，人們常將新鮮的艾草和菖蒲綁在壹起做成劍的形狀，民間認為懸掛艾草菖蒲劍可以驅邪以保平安。媽媽每年也會照例遵循這樣的傳統，我聞著艾草淡淡的草藥味時，總會覺得心安，也明白端午已至，夏天不遠。
端午節過了半個月左右的光景，就陸陸續續有人將艾草菖蒲從門上取下，已經被風幹漸漸枯萎的它們常常會為扔進垃圾桶裏，壹如被漸漸淡忘的端午團聚的那些時光，忙碌的人們繼續回到原來的位置忙碌，人們開始期待下壹個節日和團聚的到來。媽媽常常會把風幹的艾草菖蒲放到院子的某個角落，繼續給予它們空氣、陽光還有時間，我很小的時候便對這樣的場景有印象，直至後來每次看到媽媽將艾草菖蒲從門上取下放到角落的時候，都會說壹句，又用來準備做草藥澡啊。然而，我因為在外讀書，已經很有幾年沒能在這樣的時候跟媽媽這樣感嘆壹句了，但是，草藥澡還是每年都洗的。
每年到了五壹前後，媽媽便會將前壹年風幹留存的艾草菖蒲取出，清水洗去浮塵，然後把艾草菖蒲剪成壹段壹段的，在紗布裏包好後放到壹口深鍋裏小火煮上三四個小時，直至清水變成棕褐色。
這時候壹揭開鍋蓋，帶著熱氣的草藥香味便迎面撲來，那種氤氳了好久，在時光和自然中沈澱了壹年的全部香味在那壹刻全部噴薄出來，但這樣噴薄而出的味道卻從不是濃郁和厚重，它是清淡的、自然的、原始的味道。媽媽覺得在立夏的時候，洗上這樣壹桶草藥澡，能夠清熱安神，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覺得能夠在我過敏紅腫發癢難耐的時候，助我舒緩安寧。媽媽說這是老人家們傳下來的方子，我壹直未曾仔細考究過，今年查了壹些資料，《本草綱目》確有艾葉藥用價值的記載（詳見《本草綱目》草部第十五卷草之四），有溫經、去濕、散寒、止血、消炎、平喘、止咳、安胎、抗過敏等作用。李時珍強調艾葉入藥時應用陳艾，並指出以艾入灸的效果最佳，尚無媽媽這種用艾草煮水用作洗浴的方法，不過聽聞臺灣的草藥澡的主要原料之壹便是艾草，也聽聞周邊壹些朋友同樣從老人那裏聽來這樣的方子，姑且在這裏記錄以作參考。
很多年的草藥澡的原料就是這簡單的艾草和菖蒲，後來媽媽會增加壹味薄荷，這是因為它就種在自家的院子裏，隨手可取。院子裏有大片大片的薄荷，可能誰都想不到，如今茂盛繁密的它們其實起源於媽媽心血來潮回老家帶回來的壹小株薄荷苗，那株薄荷苗經歷了七八個小時的火車，活來的時候已經垂喪著腦袋奄奄壹息了，媽媽將它插在了院子裏，澆了些水，第二天起來看的時候已經是精神抖擻的樣子，並且在接下來的幾年裏，迅速繁衍壯大。聽說薄荷在媽媽的老家並不好種，然而帶到家裏之後，卻是這樣郁郁蔥蔥的壹片，有時候在院子裏就能聞到薄荷的香氣，便大概理解了“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
薄荷四季常綠，因此除了用來制作草藥澡，它還在很多地方發揮作用呢。夏天的時候蚊蟲叮咬了，摘下幾片薄荷揉碎塗抹到叮咬的部位，又止癢又清涼；秋天幹燥的時候，我們也會將薄荷摘下曬幹泡茶。我壹直到家裏自己種植薄荷，才知道原來薄荷開花的時候也很漂亮，大概在九月的時候，和桂花壹起綻放。
和艾草菖蒲、草藥澡、薄荷壹同聯系在壹起的是家鄉的小櫻桃，家鄉的小櫻桃沒有車厘子那般碩大多汁，是那種薄皮小巧、晶瑩剔透的小櫻桃，吃起來也不如車厘子那般清甜，但那種乍酸還甜的味道真是讓人不能忘卻。這種小櫻桃很難保鮮，壹般采摘後的幾個小時就開始褐化，但也是因為這種新鮮，總讓人覺得格外珍惜和喜悅。每年初夏的時候，媽媽都會給我買這樣的櫻桃，我還記得有壹兩年因為各種瑣事，五壹的時候沒能回家，還因為沒能吃到這樣的櫻桃悵悵然了好久；後來在寧波的姨媽專門來上海看我，給我帶了壹小袋這樣的小櫻桃，我把紅色的小櫻桃放到水龍頭下沖洗，看到水珠混著這樣生動的顏色也變得活躍起來，看著洗幹凈的櫻桃上掛著水珠還有綠色的果蒂，配在壹起真真是好看，心裏的感覺就像盛夏的時候擰開的那瓶汽水，幸福和快樂的氣泡都細密地湧現出來。
現在漸漸明白，媽媽每年準備的草藥澡並不難制作，姨媽那年專門送來的小櫻桃也並不貴重，而這之中的心思卻是情深意重。
每年的初夏，都想有這樣的草藥澡和小櫻桃，也總有壹天，我也會準備著這樣的草藥澡和小櫻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