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谷輪回之所是哪裏?
《西遊記》第四十四回的原文是這樣:“行者道:‘我才進來時,那右手下有壹重小門兒,那裏面穢氣畜人,想必是個五谷輪回之所。妳把它(指神像)送在那裏去罷。’這呆子有些夯力量,跳下來,把三個聖像拿在肩膊上,扛將出來。到那廂,用腳登開門看時,原來是個大東廁,笑道:‘這個弼馬溫著然會弄嘴弄舌!把個毛坑也與它起個道號,叫做甚麽五谷輪回之所!’”
俗稱:廁所,茅廁,茅房
“五谷輪回之所”第壹次知道廁所還有這個叫法是在小時讀《西遊記》時,記得是孫大聖在偷吃供品時為了吃得安穩,便變成三清觀裏的神仙,讓八戒把那些泥塑神人仙弄到“五谷輪回之所”。八戒便樂顛顛地去了,回來時壹臉的不快,原來在品嘗供品前去的竟然是廁所,著實被薰得不亦樂乎!
查資料的時候發現壹些有趣的典故,在此貼出來供娛人和自娛。
五谷輪回輪到茅廁[轉]
(來源:碧海銀沙原創文學)
有人把廁所崇稱五谷道場,這絕非對道場的褻瀆,而是對常人眼裏臭穢排泄物的委宛尊稱。吳承恩把茅廁戲稱五谷輪回之所,自見文人的幽默情趣,這壹輪回,和他發明的孫悟空的用武之器如意金箍棒同樣妙趣。輪回所借得佛家輪回說,五谷的生生死死,陰陽兩界,包括赴湯蹈火、上刀山、下油鍋等等劫難都生動起來。它們洗心革面,形質變盡,重見光明後,再經歷茅廁這壹關,才能投胎轉世,附靈魂於新的身軀。竟然那壹次屬妄生,只能各說壹辭。
不過,輪回說只是理論,灰色的鉆在文字遊戲中。不能當真現身說法演習起來。
東晉大臣王敦在舞陽公主處去廁所,見面前擺壹個漆盒,漆盒裏裝著幹棗,以為皇家規矩,上廁所也有幹果吃,壹氣吃盡。不意露了怯,穿了邦,因為公主的幹棗是塞鼻孔的用品。出完恭,侍女端來洗手用的豆子,他壹不做二不休,又吃下去。露怯倒無可厚非,誰讓皇家獨出心裁的,只是王敦也太實在了點,把吃和拉的過程做得這麽直接,以至留下後話到如今。不過,話又說回來,公主什麽的金枝玉葉到百姓家,說不定會鬧出其他笑話,因為程序不明示,誰也不可能通曉天下的例行之規。
當然,若論在如廁的知名度,王敦遠比不了劉姥姥,劉姥姥的吃和拉,是她在大觀園創建的主要豐功偉績之壹二,吃也吃得豪放,拉也拉得灑脫,尤其那泡屎,在花團錦繡中,顯得何其痛快,將世間鮮明對比下的萬物輪回之理,講了個酣暢透徹,雲空未必空的妙玉只因為劉姥姥喝了她茶杯裏的茶,在她屋裏站了壹刻,便將姥姥用罷的茶杯扔掉,又命人擡桶水來沖地,她哪裏知道此刻劉姥姥正在大觀園可勁兒造,造完了正躺在她意中人寶玉的床上歇息呢。
還有個特殊的輪回例子,說來未免殘酷,明代大奸相嚴嵩之子嚴世潘熱衷同性戀,垂涎壹個漂亮小夥子汝修,將其強霸到手,為了讓汝修死心踏底,竟壹刀將其修成了閹人。待到嚴家垮臺世潘公子被殺,汝修何以解恨?唯有夜壺,他用嚴世潘的頭顱做了把夜壺,夜夜淋落。“汝戲我臀、我溺汝口”。李漁稱世潘公子當初唾沫用得多,這樣才使他不虧本。
“人生何處不相逢”,彭彥實先生這句如廁用語何其雅而貼切,壹定因為他去的廁所在文津閣之側,充滿書卷氣的緣故。
廁所也有些雅事記錄在案,那位酒文化的重要人物,名聞古今的《醉翁亭記》的作者歐陽修就曾在蹲茅坑時構思文章,他說:“余平生所作文章,多在三上,乃馬上,枕上,廁上也。”
連出恭也出過軼事的蘇軾對廁神媚女曾許以記錄其生平遭遇,“蓋世所謂子姑神者甚眾,未有如媚之卓然者也。”媚之名與卓然之評,真讓人疑心放錯了地方。然而沒錯,廁所裏的這位女神,不僅生世可憐,而且才思出眾,吟詩作賦,敏捷立成,顯然比當今許多明星要文雅幾分。
大詩人李商隱對請廁神紫姑的活動留有詩曰:“身閑不睹中興盛,羞逐鄉人賽紫姑。”
當年,茅廁還曾有過對聯助興。或曰:身與仙人守都廁,可使雞犬得長生。壹人得道雞犬升天,也是劉安的本來功夫。或曰:五谷餵俗人,六神皆無主。或曰:莫道輪回輸五谷;可儲筆劄賦三都。也取五谷輪回之說,更見儒雅。
然而,廁所有自己的文化,絕大多數不靠藏書閣的熏陶和文人墨客壹時興起的潤筆。
譬如起首說過的夜壺,現在大都改頭換面鉆進醫院病房。不過,它生出的許多生動俗語,還流傳在我們的平常生活中。“茶壺夜壺滿不在乎”,雖說又把出水入水相提並論,可這句土話卻有某類現代人的精神寫照,“嬉皮士”,象不?“想哥哥想得迷了竅,頭枕上夜壺睡了覺”,這比流行歌曲中的種種要死要活的相思更逼真、更有地方特色、更無可奈何。至於 “夜壺張嘴”是不帶臟字的罵人話;“茅子墻上的爛夜壺,誰尿淋誰壹腿。”損人何其形象,叫人尿也不是,不尿也不是。躲在遠處不敢搭理。有實例,“文革”期間,貧下中農管學校,有人想借機整壹個教師,便逼問,妳說,妳尿不尿貧協代表?教師幹瞪眼不能回答。尿,誰敢?欺侮到人頭上了;不尿,卻又傲慢得天底放不下。說“活人不能讓尿憋死”,那只是未到憋人處。
至於“尿得高”、“拉硬屎”等形容世態人情,出神入化,功不可沒。若說太多太濫不值錢的某類人、某種東西,則是:“尿泡尿能捏壹茅墻”,可以想見這產品使用了多麽可憐的壹點原料,多少廉價,甚至可以聞見尿騷氣。讓人“尿泡尿照照自己”則是把妳的不自量力嘲諷到了家。
當然聽話聽音,由此也可看出廁所的低賤、下等。
所以壹個院裏,總是先把天地、祖宗、財神、竈王等重要神聖供奉合適之後,才有廁神呆的地方,照例是午鬼頭。若是到老院宅解手,不用問,往西南旮旯走。墻角壹棵臭椿樹。
雖然它在最低最背處,畢竟也是壹路神,只是這路神雜亂,既有和東坡先生對過話的何媚,也有宮廷鬥爭的慘敗者戚夫人,還有因為得罪上司被罰守都廁三年的劉安。最廣為人知的是《封神演義》中的三員女將,財神爺趙公明的妹子們。她們曾經使著壹件叫混元金鬥的法寶和姜子牙的隊伍鬥,擺的九曲黃河陣。兵敗身亡,以後封神時被封作“感應隨世仙姑”,執掌混元金鬥,不管貴賤靈愚賢惡,壹律先從金鬥轉劫。原來,這金鬥並非什麽稀世之寶,就是凈桶,南方人叫它馬桶。那陣生孩子,都要生在馬桶裏,皇帝、公主、大賢人也概莫能外,這樣壹來,廁神管的輪回,除了五谷雜糧,連人自身也包括在內了。她在壹個不起眼的角落掌了實權。而她當年擺的“九曲黃河陣”是農家挖的大糞坑、懶茅。莫道不傷人,夜黑風高,落下去命比屎尿賤,《左傳》裏就記載著晉侯吃麥肚脹掉進茅坑淹死的史實。可見演化為陣勢也並非全是無稽之談。
說來道去,茅廁裏還是供位女神相宜,故而女神就留住了。閨女媳婦們有了委屈無處訴,常鉆在茅房哭,許是和紫姑同病相憐、說私房話。
民間有賣廁神神碼的,稱為紫姑、茅姑姑。人們買來祭祀,不為談兵說陣,而是為問休咎禍福。把糞箕飾以釵環、簪以花朵,用它扶乩。扶乩之風從茅房刮出,壹直刮了多少年。不知有多少神仙皇帝壹代偉人乘風而來,直到近代,此風還曾經盛行壹時,吃三枝香煙,飲三杯清水,就又恢復了極權,對老百姓的過去和未來指手劃腳,全忘了出處,全忘了出處。
《國際歌》說,從來就沒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確實,神仙靠不住。宜鼎先生講過壹個故事,某人家裏鬧鬼,夜裏沒人敢住,聽說有幅鐘馗畫很神氣,便借來掛在屋裏避邪。半夜這人想觀察效果,從窗紙上舔開個洞往裏看,那個彪睛龍準氣宇非常的家夥正撩著衣服往門後撒尿。他忍不住說,進士也太不雅觀了,尊尿怎麽不撒到門外去?鐘馗低聲回答,怕妳家門外鬧鬼呀!
自從扶乩的離開了廁所後,寶象再沒人請,茅姑難以驅逐失落感。她不甘心墮落到土地神那樣下作,守在茅坑記錄人們拉的屎,以作黑檔案。於是不再自高自大,做了小人物,和女孩子們就伴玩。窗臺、爐臺、炕頭,檐下、無所不在。女孩子們找幾塊五色布頭,剪剪紮紮,就是壹個茅姑姑。
沒了神的講究,便剩了人的講究。過去廁所不分男女,男人進去,茅墻頭搭壹支旱煙袋,女人去則是把褲帶或者圍裙搭上。這就實現了男女有別。記得少兒時去縣文化館玩,見那兒果真有文化,廁所門口掛壹塊牌子,壹面寫“有男人”另壹面寫“有女人”、還有壹塊牌子則寫“無人”,出進廁所比上下班翻得牌子還要復雜。當然比多蓋壹座廁所要省事。只是有那記性不好的出來忘了翻牌,便有壹種姓別要被無故擋住。現在想想,有文化的倒是沒文化,沒文化的倒是有文化。
廁所裏文化現象種種,但不準用寫有字的紙做手紙的。
文化最直接的載體當然是文字。敬惜字紙是中華民族對象征文字的宗教心理。亂扔踏踩尚且不可,更別說擦了如此糟踐。倘若用白紙、草紙,又犯奢侈,於是平民百姓的代用品五花八門,大都是就地取材,磚頭瓦片土圪垃、柴皮草葉玉茭棒,有些細致人家的廁所裏就陳設著破開的高梁桿、玉茭桿等以備不時之需。有位秀才聽說崔相國的家鄉陋習如此,不禁替崔鶯鶯多了份耽憂。也是憂患意識之壹種吧。人生識字憂患始,變成了書生識字憂患屎。那窮日子年代,窮人家若聽見誰上茅房用手紙,認為那簡直是不過日子了。張石山先生的《神主牌樓》裏那位奶奶聽說兒媳婦用紙擦,便教育兒子:“天,白花花的紙,[竟用來擦]妳媳婦腿襠裏會寫字?還是長著什麽尊貴玩意兒?”
鄉村裏還有壹種代用的東西:舌頭,不是巴結上司用的那玩意,是狗的舌頭。拉完屎了叫狗來舔。當年到陜北插隊的北京知青,為了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就有人特地練過這功夫。
可若是用慣了手紙的人急時去茅房忘帶紙,沒抓沒挖的更尷尬,倜儻的蘇東坡就犯過這種錯誤,幸虧壹個和尚眼兒活,乃時送了紙來才使他脫離窘境。為了謝他的解圍之情,東坡舍了壹本度牒。這和尚也就受到眾人重視。不久,東坡又在這家寺院上廁所,剛蹲下,便聽到外面人聲鼎沸,接著便有許多和尚搶著來送手紙。東坡不禁笑出聲:“行者們自去腹上增修字,不可專靠那屙屎處。”諷嘲的就地取材,說的尖刻。不過,抵不了什麽事,溜溝子舔的把式們大多不讀蘇著,不會為蘇夫子的調侃壹路臉紅到如今。
這是大文人跑茅廁跑出的壹段佳話,小人物有這種處境也許就慘了,蘇州有個叫顧元本的會雷法,忘帶手紙竟小題大作,傳喚雷神來送。得意之余,往起壹站,竟被自己的雷擊中,死在茅廁。更是欲潔何曾潔了。當然這和壹百多年前《申報》上所載的那個使用字紙拭穢遭遇雷擊的女人大不相同,因為這個女人太無辜了,她既沒有張揚,也不會法術,就為了要證實字紙需禁,就要在報上讓雷擊壹次。
廁所裏也成就了許多著名歷史典故。趙襄子執豫讓;劉邦召樊噲......直至北伐軍的馬桶會議。誰能想到,歷史這個光采奪目的老東西有時竟在茅廁裏改變主意。
後蜀的亡國之君孟昶,生活起居極其侈奢,連夜壺都是用珍珠七寶裝飾的,宋太祖趙匡胤滅掉後蜀,孟昶心愛的花蕊夫人和這件七寶夜壺都成為他的戰利品,趙匡胤當著群臣面,讓把夜壺毀掉,認為是亡國之物:享受到這般地步了,豈有不亡國的道理?至於多情美貌的花蕊夫人,寡人有疾,也就顧不得其來歷,不再和國家大事相聯系了。
太祖,勉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