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羊歷險記·〔法國〕維爾德拉克 原著
濕漉漉的村路上走來壹個小姑娘,快活地搖著兩只辮子。她瞧見了四只拼命拉扯繩子的小羊羔,就跑過來,撫摸它們濕透了的小絨毛。她最喜歡那只小黑公羊,稱它為“阿瑪杜”。
小羊羔在小姑娘的小手裏使勁兒晃著頭,繩子壹下子卡在頭上,勒住了眼睛。小姑娘來幫忙,小公羊壹直不停地拼命拉呀扯呀。不知怎麽搞的,腦袋從繩套裏滑出來,小公羊獲得了自由,三蹦兩蹦竄出老遠,拐進小巷不見了。只剩下三只小母羊在“咩咩”呼喚著。
小山羊沿著村路向前跑,跑得暈頭轉向,可是它不敢停下來。鉆過籬笆,穿越田野,晚風吹來嫩草的清香。最後,小山羊跑進壹家農舍的牛棚,因為它嗅到了熟悉的幹草味,它多希望自己是跑回了家,好偎在媽媽身邊呀。
但是它看見的卻是壹頭高大的黃奶牛在吃草。可是它不太怕奶牛,因為媽媽說過奶牛的心腸都很好。
於是小山羊咩咩叫著和奶牛大媽打招呼。
“妳是誰呀,孩子?”奶牛大媽吃驚地望著小山羊,“妳怎麽跑到這兒來了?”
“我是——”小山羊太小了,還沒有自己的名字,可它想起了小姑娘的話。“我是小公羊阿瑪杜。”小山羊自豪地揚著頭說,然後又把前前後後的事對奶牛大媽講了壹遍。聽著小山羊的講述,奶牛大媽又想起傷心往事,那些人至少吃了它的四頭小牛犢。
因為主人走親戚還沒有回來,奶牛大媽讓小山羊阿瑪杜吃奶吃了個飽,然後藏到木板後面去睡覺,但千萬不能隨便叫,哪怕做夢也不能。這壹天,小山羊太累了,壹倒下就睡著了,連半夜裏主人回來擠牛奶都不知道。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奶牛大媽就叫醒了阿瑪杜,讓它吃飽了牛奶,告訴它必須趕快離開,壹定要遠離農舍和狗,逃到森林裏去自由長大。
阿瑪杜舔了舔奶牛大媽的橙黃色鼻尖,強忍住眼淚,貼著墻邊匆匆逃走了。
早晨的空氣非常清新,在微明的晨曦中,草葉上沾滿露珠,阿瑪杜沿著草場奔跑著,心情非常愉快。
跑著、跳著,突然它停下來,不遠的前方壹座農舍擋住了去路。阿瑪杜不願意調頭跑回去,它小心地緊貼墻根,從屋後面繞過去。
躍過矮墻,它腳下是壹畦畦菜田,種著洋蔥和萵苣。前面不遠處,老梨樹下長著壹簇簇美味的菊苣。小山羊立刻跑過去,貪吃起來。
可是還沒有嚼完第三片菊苣葉,壹陣狂怒的汪汪聲嚇得它驚跳起來,它看見壹只大黃狗正朝它猛沖過來。
阿瑪杜慌亂之中壹下竄上了樹杈,還沒等站穩,大黃狗已撲到樹下,因為夠不著小羊羔而惱羞成怒,站在樹下破口大罵起來。
那樣的侮罵,即使是只綿羊也不能忍受。小山羊雖然顫抖著,可它壹點也不示弱,站在樹杈上給大黃狗以猛烈的回罵。
大黃狗氣瘋了,使出全身力氣向樹杈上竄去,只抓下壹塊樹皮,可剛落到地面上,大黃狗便慘叫了壹聲,朝房子方向逃去。
樹下壹只黑嘴小刺猬從草叢中慢慢踱出來,剛才是它幫了可憐的小山羊。趁著主人給大黃狗拔出刺猬刺兒的當兒,阿瑪杜向小路逃去。
太陽出來了,阿瑪杜沿著小路邊吃邊走,剛才的恐懼漸漸消失。這時,它看見小路遠處走來兩個女孩子,壹個白色小動物正跟在她們身後奔跑。阿瑪杜趕快躲到大樹後。
兩個女孩子說笑著走過去,可那白色小東西卻朝大樹嗅過來。壹看見小黑羊羔,它立刻憤怒得狂罵不止,並揚言要跳過來咬死小山羊,說著就朝小山羊的後腿撲來。阿瑪杜輕輕壹躍,反倒狠狠踢了小白狗毛茸茸的 *** ,小白狗栽了個大跟頭,真丟面子,小白狗壹溜煙跑掉了。
小山羊繼續趕路。現在它心裏很得意,因為它打敗了壹只狗。就算它年齡很小,可畢竟也是壹只狗哇,它還長著牙呢!
小路盡頭,出現壹片田野,農人忙著在田裏耕作,馬拖著滾筒走在還沒有耕種的土地上。
小山羊不敢再大意,慌忙躲進路旁壹條又寬又深的溝裏,溝裏長滿了荊棘,四周還有壹處處小水窪。阿瑪杜覺得又舒服又安全,揚起頭來就能啃到樹莓的嫩葉和忍冬的藤條。
在農人離開之前,小山羊只能呆在這裏了。
吃呀,吃呀,直到肚子發脹才停下來。阿瑪杜收攏四蹄在草上臥下來開始反芻,這是它生平第壹次這樣做,為此它感到很自豪。
忽然,壹只大花鳥兒飛進荊棘叢,顯然它被黑羊羔意外出現嚇了壹跳,但馬上就鎮定下來,它畢竟是只老練的鳥媽媽呀。
互相打了招呼,阿瑪杜便向這只鹡鸰鳥講了自己的經歷,當然忘不了炫耀打敗小白狗這事兒。
鹡鸰鳥為阿瑪杜的前途感到擔憂。它告訴這孩子應該馬上離開這兒到樹林裏去藏身,因為現在已到中午,農人都趕著馬回家吃飯去了,地頭和大路上沒有壹個人和壹條狗。
聽著鹡鸰鳥的話,小羊羔緊張地站起來。它跑起來總是暈頭轉向,根本弄不清樹林到底在哪個方向,看來只好有勞鹡鸰鳥帶壹段路了。
小公羊緊緊跟住低飛著的鹡鸰鳥,顧不得啃壹口路旁的嫩草。過了小橋,緊挨著大路向前跑。就這樣,阿瑪杜和這位熱心的夥伴壹程接著壹程往前趕。翻過山坡,它們終於望到了遠處灰蒙蒙的壹片樹林。
跑進茂密的灌木林,鹡鸰鳥就得告別了。阿瑪杜感到非常孤獨和恐懼,但是壹只單獨生活在野外的小羊必須學會依靠自己。
風吹過高高的枝葉發出颯颯聲響,清新的氣息彌漫於樹林中。壹只喜鵲歡快地嘰嘰喳喳叫個不停。這壹切使阿瑪杜暫時忘記了孤獨,它向前走去,順便啃光能夠得著的嫩樹芽。
它找到壹處拔掉了大樹留下的坑,裏面鋪著厚厚的落葉,四周被雜亂的枝條掩蔽著。小羊羔阿瑪杜在裏面躺下來,安然進入夢鄉。
突然,壹個聲音使它驚醒過來,它看見不遠處壹只兔子豎起長耳朵警惕地望著它。
“向妳致敬!”兔子說,“我以為妳是黑木頭呢,才走近來看個究竟。以前我只在山腰看見過壹些母山羊,在林子裏碰到小母羊還是頭壹次。”
“我不是母山羊”,阿瑪杜強調道,“我是小公山羊阿瑪杜。”
但不管怎樣,阿瑪杜有了新夥伴。它還見了兔子的妻子和它們的四個胖墩墩的小家夥,並且很快就和這壹家混熟了。到黃昏的時候,它已跟著這壹家到林邊吃草去了。直到這時他才發現:在樹林裏轉悠了半天,竟然還沒有跑離農田邊的林子。它望見來時的那段山坡,還看見遠遠的小河那邊的村莊,藍色炊煙正裊裊升起,飄向灑滿金色余暉的天際。
在靜靜的傍晚,啃著嫩苜蓿和地榆,又和朋友們相伴,小羊羔心情好極了,禁不住在草叢裏來了個山羊跳,惹得小兔子們既欽佩又開心。
夜幕降臨了,它們又回到林子裏。兔爸爸命令孩子們快快回窩,它們的家就在荊棘叢旁壹個光禿禿的小土丘前的地洞裏,既安全又溫暖。而小山羊只好獨自回到樹坑裏,有好長時間它不能入睡。小蟲在四周低鳴著。小羊羔開始想念媽媽,媽媽是不是也在想念它呢?
突然,從它頭頂的壹棵樹上,傳來壹陣長長的、淒涼的叫聲,阿瑪杜嚇得全身哆嗦,連忙把脖子埋進枯葉裏。那叫聲越傳越遠了,小山羊再也忍耐不住,壹口氣跑到土丘前叫喊兔子爸爸。
好半天,兔子爸爸才打洞裏伸出頭來。小山羊立刻就把那可怕的叫聲告訴了兔子爸爸。兔子爸爸大笑起來,告訴它那是長著圓月亮臉盤的貓頭鷹,它正在找它的女伴呢。
小山羊還想說什麽,可是兔子爸爸已不耐煩地鉆回洞裏去了。小山羊只好自己跑回來,對著還在樹頂上“嗚嗚”叫的家夥喊道:“我說樹上的‘圓月亮臉’,妳別在這兒叫了,妳的女伴早就飛走了,是朝河那邊的田野飛去的。”
貓頭鷹很奇怪是誰在說話,但它相信了,撲打著翅膀朝田野方向飛去。
小山羊為自己的機智和勇敢而自豪。它重新躺在落葉上,就伴著這自豪感沈沈睡去。
阿瑪杜在清晨的涼意中醒來。鳥兒唱著歌,小兔子們正在洞口梳洗打扮。阿瑪杜立刻跑過去講述了昨夜的勇敢,又得到小家夥們壹陣贊揚。
突然,頭頂上發出壹陣簌簌聲,緊接著那只大鹡鸰鳥落下來。它還是不放心小山羊,就飛來看看它是否已去了森林,可這小冒失鬼竟還呆在林子邊。鹡鸰鳥著急地告訴阿瑪杜必須馬上離開,因為今天過節,不壹會兒就會有很多人進樹林采鈴蘭花,如果他們發現小山羊在林子裏跑來跑去,那是很危險的。
不得不再次告別朋友們,小山羊又孤獨地上路了。它朝鹡鸰鳥告訴的方向匆匆跑去,上午迎著太陽走,下午背著太陽走,就會走到密林深處。
不知走了多久,阿瑪杜覺得已經走了相當遠的壹段路,不會再有什麽危險了。於是它放慢腳步,啃起路旁那壹串串鵝黃色的金雀花。
不知不覺,小羊羔壹擡頭,眼前竟是壹片寬敞的坡地,坡地的四周連接著藍色晨霧中的大森林。坡地上長滿壹簇簇盛開的染料木、歐石楠和刺柏,還長著大片的草莓和雛菊。鳥兒棲息在空地四周的樹枝上,陶醉在自己的歌聲裏,絲毫也不想停下來搭理小山羊的問話。
後來,阿瑪杜遇到了壹只愛嘮叨的黃嘴巴烏鶇鳥,它們很快談起來。小山羊漸漸了解了這塊林中空地的情況,找到了泉水,還知道這兒長著大片的鈴蘭花。這消息嚇了阿瑪杜壹跳,這麽說村裏人是壹定會到這兒來采花的,它必須馬上離開。小山羊擡起頭想辨明前進的方向,可太陽就升在正空,既不在它眼前,也不在它身後,怎麽辦呢?
突然,身後傳來壹陣奔跑聲,同時壹個粗大的聲音喊道:“閃開!閃開!”
阿瑪杜還沒來得及回頭,已被重重地撞到壹邊,兩頭大黑豬,身後跟著三只小豬仔,壹溜煙地朝斜坡沖下去。
烏鶇鳥說:“野豬壹家從山上往下沖,那就說明山上有人,我看妳還是趕快跑吧!就跟著野豬的蹤跡走,它們正是跑向森林的。”
“要是我再碰上那些胖畜牲,它們會吃了我吧?”阿瑪杜擔心地問。
烏鶇鳥哈哈大笑起來:“它們是吃野果子的家夥。再說,即使妳拼命跑,也追不上它們了。”
這番話使阿瑪杜放了心,它就朝著野豬開辟出來的小路跑去,很快就跑到樹林的邊緣。
展現在小羊羔眼前的是壹片牧場,壹頭奶牛和幾只母雞正在那裏吃草、覓食。遠處有壹幢孤零零的農舍,屋前種著壹片菜園。小山羊斷定那裏壹定養著狗,於是決定繞著林邊,遠離農舍,跑過牧場。
阿瑪杜順著灌木叢爬上壹座荒丘,丘上覆蓋著壹叢叢小灌木,裏面還長滿了野鐵線蓮和樹莓,小山羊美美地吃起來。
突然,壹個聲音在空中響起來:“望著我,我命令妳望著我!”
小山羊戰兢兢地擡起頭,在很高很高的天空中,壹只大得驚人的山鷹正張開翅膀,在它頭上盤旋。
阿瑪杜渾身顫抖著,可它沒有忘記鼓起勇氣向前奔跑。那只可怕的山鷹壹圈圈地越飛越低,身影在地面上也越來越大。
阿瑪杜絕望地壹蹦,山鷹碩大的身軀已撲到它身上,並且用利爪抓著了它的背,把它撲倒在地。可憐的小山羊發出痛苦的咩咩叫,掙紮著站起來,往前狂蹦亂跳,甩脫山鷹狠狠叼住小山羊後背的嘴。阿瑪杜成“之”字形向前奔跑,渾身打著哆嗦,四腿也酸軟無力,不過它還是從壹個障礙物身上跳了過去。那是只大兔子,它蜷縮成壹團,耷拉著耳朵躲在草叢裏。
小羊羔從兔子身上壹跨過去,便感到自己被山鷹的翅膀重重掃了壹下,只聽到兔子壹聲慘叫。擡頭看時,那只老鷹正在空中盤旋,被老鷹的利爪緊緊抓住的兔子,正有氣無力地懸著:它算完了!
幾分鐘以後,阿瑪杜已鉆進森林,驚魂未定地朝裏面奔跑。冬青樹劃破了它的嘴巴,直到精疲力盡,才鉆到壹棵小松樹下沈沈睡去。
足足睡了15個鐘頭。清晨,阿瑪杜醒過來,額頭上傷口已止住了血,腰背也不那麽痛了。回想起與山鷹的那場戰鬥,恐懼感逐漸被自豪感壓倒。它把身上的絨毛舔了個幹凈,然後精神抖擻地在結實而有彈性的松葉上壹溜小跑,覺得非常愜意。
森林裏靜悄悄的,顯得空曠淒涼,也聽不到鳥兒唱歌。阿瑪杜漸漸憂郁起來,它繼續朝前走,林中露出壹小塊天空。這裏松樹稀稀拉拉,地面上長著壹簇簇蕨類植物,還有砍倒了樹木剩下來的樹樁,難道這個大森林還有人進來?
壹只漂亮的藍灰色小鳥停在壹個木樁上,精心梳理著羽毛,它叫松鴉。阿瑪杜很快和它友好起來。阿瑪杜把昨天和山鷹戰鬥的經過講給了小松鴉,聽得它驚訝極了,因為它還從來沒有見過山鷹。
松鴉把森林裏的情況講給小山羊聽。這裏除了秋天偶爾有人來伐木外,其余時間都非常安靜,小山羊可以盡情在小路上跑。
太陽漸漸升高了,阿瑪杜想迎著太陽再走壹段路,於是告別松鴉,朝灌木深處走去。
中午,阿瑪杜在壹棵大橡樹旁躺下,壹邊反芻,壹邊昏沈沈睡著了。突然被壹陣撲翅聲驚醒,阿瑪杜以為是老鷹,嚇得跳起來。仔細壹看,卻是壹只漂亮的錦雞,正伸長脖子,吊起壹只腳,打量著阿瑪杜。
小山羊緊張得太厲害了,它用帶著哭腔的憤怒的聲音把錦雞趕跑了。
阿瑪杜穿過壹條柏油公路,繼續在森林裏散步。它驚訝地發現,從早上到現在,自己已是第三次看到人們砍倒大樹的地方,小山羊停下來開始往砍倒的樹幹上蹦跳。
突然,壹陣輕輕的狗吠聲由遠而近,壹只很小很小的灰毛狗朝阿瑪杜跑過來,不過它臉上卻是非常友好的神情。
阿瑪杜和小灰狗打了招呼,立刻得到小灰狗的友好答復。它說它整天都在玩,還告訴阿瑪杜它叫帕多德,和媽媽佛羅什住在那邊三棵大樹後的燒炭人家裏,他們都善良極了。
帕多德邀請阿瑪杜下來壹塊兒玩。它們妳追我趕,跑得氣喘籲籲。阿瑪杜用頭輕輕壹頂,小灰狗就招架不住,在地上打起滾來。
它們的遊戲突然得到壹只大母狗的喝彩,帕多德的媽媽安閑地坐在草叢裏搖著尾巴。盡管它的眼神是那麽慈愛,還是把阿瑪杜嚇得瑟瑟發抖。帕多德卻朝媽媽撲過去。
“告訴我,小羊羔,妳是怎麽跑到這兒的?”母狗佛羅什盤問道,“妳是從公路上走過去的羊群裏失散的小羊嗎?”
阿瑪杜小心地坐下來,又講開了自己的經歷,還講了自己要逃到森林中獨自生活的打算。
“壹只小羊獨自生活在森林裏是危險的,很容易被守林人逮住並打死;而且到了冬天,到處找不到食物,該怎麽辦呢?”佛羅什說,“妳還是跟我們壹起到我們主人那去吧,他們會很好地照料妳的。”
阿瑪杜正猶豫著,見不遠處走來壹個小男孩,這正是燒炭人的7歲兒子弗萊德。
“別怕弗萊德,要讓他覺得妳很乖。”母狗說。
小男孩來到阿瑪杜跟前,他驚訝極了,他不知道這只“小麅子”是怎樣和他的狗兒在壹起的。
小弗萊德的父親朗貝爾丹冬天砍柴,春天燒炭。到了燒炭的時候,他們壹家就從村子搬出來,來到樹林裏住下。和他們壹起住的還有小弗萊德的舅舅大個子約。
漂亮溫馴的小羊羔跟著佛羅什和帕多德來到燒炭人的家裏,他們又驚訝又歡喜。它到底是誰家丟的呢?朗貝爾丹決定先去打聽壹下,不過在查出下落前可以呆在他們家。
小弗萊德最高興。他管阿瑪杜叫“我的羔兒”,撫摸它,愛護它,還讓它嘗了嘗美味的面包,然後,帶它去路口吃常春藤。兩只狗也跟著壹塊兒去了。阿瑪杜貪婪地嚼小弗萊德扔給它的藤條,小灰狗卻不吃,它只叼著藤條跑來跑去。
弗萊德的媽喊他回家吃飯,兩只狗立刻聞聲向棚屋跑去,阿瑪杜也跟在小男孩身後走,這使小男孩非常高興。他對媽媽說:“媽媽,我走到哪,它就跟到哪。”為了證明弗萊德說的壹點不假,阿瑪杜也隨著走進棚屋,雖然它壹點也不喜歡聞土豆燴肥肉的味道。
晚上,阿瑪杜和兩只狗壹起住在工具棚裏。它躺在厚厚的幹草堆上,躺在狗媽媽和小灰狗旁邊,幸福地睡去了。
每天,小灰狗帕多德和阿瑪杜壹起遊戲。全家人都喜歡它,大個子約還常用大拳頭頂住它的頭,和它玩頂牛遊戲,小弗萊德還常帶它到林子裏去,讓它站在百裏香、矢車菊叢中吃個飽。阿瑪杜對自己能受到這種優待感到幸運,因此壹直表現得循規蹈矩。然而,它畢竟克制不住要做出些淘氣行為。
壹天,主人們都到室外去了,小山羊獨自溜進了屋。它跳上壹把椅子,又跳上桌子,打翻了鹽瓶子,嘗了嘗細鹽粒,覺得味道特別好。就在它準備把鹽粒舔個精光時,朗貝爾丹太太進來了。這下可闖禍了,阿瑪杜嚇得逃出門去。
可是,不壹會,朗貝爾丹太太便站在門檻上召喚阿瑪杜過去。阿瑪杜垂頭喪氣地走過去,原本以為會得到壹頓教訓,萬萬沒想到卻得到了壹些大粒鹽。這是因為朗貝爾丹太太想起來要想山羊長得好,得常給它吃鹽才行。
壹個月又壹個月過去了。阿瑪杜漸漸長成壹只又大又漂亮的公山羊,頭上長出彎彎的角,連下巴上的胡子也慢慢蓄長了。
小灰狗帕多德也長得跟狗媽媽差不多高,跑起來飛快,但仍保留著小時候的活潑天性,每天都無憂無慮地纏住阿瑪杜做遊戲。
8月的壹個上午,大個子約帶上外甥弗萊德、母狗佛羅什、小山羊阿瑪杜和小灰狗帕多德,到林子裏去采蘑菇。他們很快發現壹棵白蠟樹上長著的壹種極特別的大蘑菇。大個子約費了好大勁兒才把它砍下來。這是壹種有火絨的蘑菇,火絨是火石最好的引火索。
突然,小男孩說:“我羔兒的嘴巴和蹄子跟火絨的顏色壹模壹樣,它應該叫阿瑪杜才對,可現在換名太晚了,要是我管它叫阿瑪杜,它準不知道我在叫它。”
阿瑪杜聽了這話,著急地咩咩叫,它真想告訴弗萊德:它正是叫阿瑪杜,並且它喜歡這樣稱呼它。阿瑪杜要是會說話該多好哇!
可是小弗萊德卻壹點也沒明白小山羊的心思,他還以為他的羔兒要吃火絨呢。
8月過去,朗貝爾丹家就開始賣炭了。農民和商販們川流不息地趕著大車、牽著驢子來運炭,有時還有人從遠處開著卡車來取貨。
這壹天,壹輛熟悉的高欄卡車引起了阿瑪杜的註意,它走過去認出正是那座把它運到屠夫家的長著圓腿的房子。阿瑪杜嚇得腿都軟了,它不敢離開,它想聽聽朗貝爾丹和那開車人在談什麽。
卡車司機壹直瞅著呆呆站在那裏的阿瑪杜,這可真是只健壯、漂亮的黑山羊。
這時朗貝爾丹說:“它是只迷路的小山羊,今年4月底到我們這兒來。我打聽過這附近,沒有人家丟山羊,我猜它是在公路上從羊群中走散的。”
“您說4月底嗎?請等壹等,那時屠夫科蘇丟過壹只小公羊羔,是我幫他從邦馬丹莊運來的,壹***四只,就拴在庫房門口,科蘇就邀我去喝酒了,也許這就是科蘇丟的那只吧?”
“那好吧,妳去和科蘇提壹提,他隨時可以過來看看,如果是他丟的就牽走吧。”
阿瑪杜再沒心思聽下去,它跑進矮樹林,垂頭喪氣地躺下來。這時,母狗佛羅什走過來,小山羊把這可怕的消息告訴了狗媽媽。
“我可憐的孩子,看來妳離開的時候到了。”佛羅什媽媽難過地說,“妳必須逃走,仍朝太陽升起的方向,壹直走到森林邊上,到了平原,妳再去找個有羊群的主人,他會歡迎妳的,不會再殺妳了。”
“可我再見不到弗萊德,見不到妳和帕多德了!”阿瑪杜難過得要命。壹想到就要離開這溫暖的農舍,離開親愛的主人,離開朝夕相處的夥伴們,阿瑪杜禁不住在黃昏中哀鳴起來。
東方剛露出魚肚白,狗媽媽就推醒了小山羊。這就是小山羊在農舍的最後壹個早晨了。阿瑪杜壹想起這個,心裏悲傷得要流淚。它懇求狗媽媽在它離開之前再去看看主人們。狗媽媽提醒它必須快點離開,因為屠夫10點鐘就來了。
帕多德還在酣睡,它可是什麽也不知道。狗媽媽不敢告訴它這壞消息,害怕它纏住阿瑪杜,讓主人發現小山羊逃跑的計劃。
阿瑪杜走出工具棚,看見朗貝爾丹正在屋前洗臉,他妻子在煮咖啡。弗萊德從屋子裏唱著歌走出來,握住阿瑪杜的兩角想和它較量壹番。可小山羊無心迎戰,它靠在小主人肩膀上深深嘆了口氣。可是沒有見到大個子約,因為他出門去取牛奶了。
佛羅什跟著阿瑪杜,悄悄告訴它得上路了。趁帕多德在專心啃壹塊骨頭的時候,阿瑪杜悄悄踱到柴垛後,與狗媽媽告別,阿瑪杜狠了狠心,朝森林跑去。
對於大森林,阿瑪杜已非常熟悉。它選擇最好走的路,不停地向前奔跑。它現在是多麽健壯和自信哪!
在密林深處,它遇到了麅子壹家。麅子是山羊族的近親,它們有與山羊相似的容貌,但它們更機敏善跑。
這是壹家非常善良的麅子。麅爸爸勇敢機智,麅媽媽美麗溫馴,4個月的小公麅芳芳又機靈又可愛,它還有個胞妹法奈特,和芳芳長得惟妙惟肖。這壹家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大森林裏。
阿瑪杜又把自己的經歷對著森林中的新朋友講了壹遍。它們勸它最好別去平原過那種拘束的群居日子,最好留下來和它們住在壹起。
於是,阿瑪杜留在了大森林裏。
現在,讓我們看看阿瑪杜離開後,炭窖旁發生的事情吧。
大卡車拉著屠夫科蘇來了。可是朗貝爾丹壹家到處也找不到阿瑪杜。他們對科蘇描述了小山羊的樣子,科蘇說那正是他丟的那只。
可是弗萊德在壹旁傷心地哭起來,他不願意別人帶走他的羔兒,他不能和它分開。小男孩兒的痛哭引起了科蘇的同情,於是他用壹袋木炭換下了阿瑪杜,問題就這樣解決了。
佛羅什聽了這壹切就拼命朝森林追去,可是直到夜幕降臨,它也沒找回阿瑪杜。
弗萊德痛哭不止。朗貝爾丹壹家認為阿瑪杜壹定是被那夥打公路上經過的流浪漢偷走了。
阿瑪杜和麅子壹家生活在壹起,對農莊的思念漸漸淡下去。
森林裏到處長著各種美味可口的植物,大家總是邊吃邊玩。芳芳和法奈特雖然不像阿瑪杜那樣貪玩,卻很喜歡角力。它們自然不是阿瑪杜的對手,小山羊總是能把它們逼得後退,但小麅子們的輕盈和矯健卻使阿瑪杜佩服得五體投地。
夜晚,小山羊躺在曬幹了的柔軟的蕨草上,躺在芳芳和法奈特身邊,覺得又舒服又安全。星星透過樹梢閃爍著,小山羊甜甜地進入夢鄉。
栗子開始成熟了。麅爸爸知道不會多久獵人們就會到森林裏打麅子來了。整整壹夏天,麅子壹家都在訓練怎樣逃脫獵人和狗的圍追。
早在剛結識阿瑪杜時,麅爸爸就對它講過打獵的事。但小山羊卻不用害怕,它雖然沒有麅子跑得那麽快,那麽機靈,可是獵人是不會殺掉它的,他們常常把小山羊收養起來。
打獵的壹天終於開始了,遠遠的狗吠聲使大家警惕起來。麅爸爸立刻下令麅子壹家分散跑開,而小山羊仍靠著樹幹原地不動。
麅子們箭壹般飛出去,幾只大獵狗狂罵著沖過來。它們圍住阿瑪杜,阿瑪杜理直氣壯地吼道:“快給我滾開!我不是麅子,是山羊!”
兩只遭了訓斥的狗看明了情況,就壹溜煙兒朝遠處追麅子去了。
嚇得心怦怦亂跳的小山羊,再也抑制不住驚懼,惶恐地朝灌木叢逃去。
阿瑪杜在樹叢裏狂奔,幸運地躲過獵槍的射擊。漸漸的獵人的吶喊聲越來越遠,最後完全聽不見了。
阿瑪杜跑得又熱又渴,它來到泉邊喝了個痛快。它漸漸平靜下來,吃了壹點野薄荷,決定離開森林,到平原上找壹戶農家安身。
阿瑪杜穿過森林,朝林邊的公路走去。忽然,公路那邊傳來壹片像冰雹打在羊圈頂上發出的那種奇特聲音。阿瑪杜小心地探頭壹看:“嗬,壹大群羊浩浩蕩蕩擠滿了路面,那冰雹壹樣的脆響正是羊蹄踏在瀝青路面時發出的。壹個年輕的牧羊人走在隊伍前面,羊隊的後面是壹位老牧人和三只跑來跑去的護羊犬。”
阿瑪杜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便跳到公路旁,混進了那些貪吃路邊雜草的羊群。
阿瑪杜跟著這壹大群羊往前走,壹點壹點往裏擠,壹直擠到山羊群裏。那些被擠的綿羊嘟嘟嚷嚷抱怨著,發出此起彼伏的叫聲。這壹切使阿瑪杜感到無比激動和幸福。
山羊、綿羊和護羊犬很快發現了這只陌生的美麗黑公羊。它們問它是不是從剛才過去的汽車上掉下來的。阿瑪杜說不是,於是它再壹次將自己奇特的經歷詳詳細細講了壹遍。聽得那些年輕母山羊敬慕極了。
這些羊是從夏季涼爽的山區牧場返回羊圈的,它們分屬於好多農家,暫時由老牧人貢斯坦集中看管。它們像壹群孩子從夏令營回來時壹樣,各自都要回到餵養自己的主人家裏去。每經過壹座農莊,都有壹些羊被領走。漸漸地,老牧人發現了健壯的阿瑪杜,對這只大黑山羊充滿了喜愛,但他不知道它是誰家的。
羊群繼續趕路。不久,走進壹個大村子。這街巷讓阿瑪杜那麽熟悉,這不是屠夫科蘇所住的村子嗎?阿瑪杜又戰戰兢兢起來。
羊群在村公所前的廣場上停下來,壹群小孩子圍住它們看熱鬧。突然,阿瑪杜激動起來,它看見了那個小姑娘。它朝她跑過去,親切地舔她的小手。可是小姑娘卻認不出它來了,她壹邊撫摸它壹邊說:“我曾救過的那只小山羊也有火絨色的嘴巴。聽說燒炭人收養了它,可後來又給人偷走了。它長得可像妳哩,也許就是妳吧?我真希望它就是妳才好!”
“就是我,就是我呀!”小山羊咩咩叫著說。
羊群又出發了,阿瑪杜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它好幾次回頭去看壹看那個小姑娘。當它看她最後壹眼時,她忽然喊道:“再見了,阿瑪杜!”
兩天後,老牧人趕著剩下的自己的羊群回到家。阿瑪杜就呆在他的山羊群裏。沒有人來認領它。老牧人喜出望外地把它留下來,取名為“佳賓”,而那些羊叫它“佳賓阿瑪杜”。
現在我們的小山羊已成了勇敢機智的頭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