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偵察英雄負重傷藏於床下,大嫂打開院門,不怕日軍追殺嗎?咋回事

淩晨,掃蕩的日軍包圍了郝海村,村口哨兵接敵的槍聲,警醒了剛到達村裏準備休息的八路軍官兵,部隊組織突圍,任偵察隊長的孫紹榮帶領偵察排掩護部隊突圍,躍下交通壕,準備回頭觀察壹下敵情的瞬間,壹顆三八大蓋的子彈擊中了孫紹榮的大腿,壹個戰友背起孫紹榮就跑,兩個戰友負責掩護,壹口氣跑到郭莊村,躲進壹個大嫂家裏。

為躲避日本鬼子,大嫂的丈夫帶著孩子都跑進山裏了,大嫂是因為行動遲緩了壹些還沒有離開。孫紹榮失血過多,已經不能行動,三個戰友在大嫂的幫助下將孫紹榮藏在了床下,並告訴大嫂,等到天黑之後回來接孫紹榮。

大嫂忙了壹個小時左右,先是清理了院內留下的血跡,又打開院子的大門,之後,她離開躲避日軍,可是跑到門口,她又停下了,返回身藏到了墻角之下,觀察動靜,過了壹會,壹隊日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日軍是否跨進了大嫂的院落呢?大嫂為什麽選擇敞開大門迎敵、而不是緊閉大門?偵察隊長孫紹榮是否安全呢?

他們都經歷了什麽樣的兇險,半個世紀以後,寡言少語的抗戰老兵孫紹榮,用詳細的筆觸回憶了這段生死歷險?現在分享如下,細看 歷史 :

抗戰老兵 孫紹榮

抗日戰爭過去整整半個世紀,回首那段不尋常的 歷史 ,總不免心潮起伏、感慨萬千。不僅僅因為抗日戰爭艱難歲月和如火如荼的鬥爭,在我頭腦中留下深刻印象,還因為它在我身體上留下終生的傷疤。

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襲珍珠港,太平洋戰爭爆發。1942、1943年中國抗戰進入最艱難的時段。此時的魯西南敵後抗日根據地,處境更加艱難。日、偽、頑軍占據著全部縣城,並在交通要沖,重要村鎮設立據點,築堡建壘,長期分兵駐守。點與點之間,以深三至四米、寬四至五米的封鎖溝相連,采用“挖溝築壘”、“鐵壁合圍”,“拉網掃蕩”等戰術,對根據地頻繁發動進攻,妄圖扼殺我分散、小塊根據地,消滅抗日武裝,根據地人民生命財產遭到極大破壞。

根據地軍民在***產黨領導下,有針對性地反掃蕩、反圍剿。為限制敵人大部隊運動,便於我小部隊活動和作戰,發動群眾同樣也挖了許多的交通溝,把分散的村莊壹個個連接起來。這樣壹來,在壹馬平川的魯西南大地,形成了縱橫交錯的網狀深溝高坎和季節性植被(青紗帳)為特征的特殊地形地貌。我軍化整為零,組成多個武工隊,深入敵後,充分依靠抗日群眾,在這種險惡奇特的環境中與敵人周旋,進行針鋒相對、捉迷藏式的鬥爭。

我當時在冀魯豫八路軍教3旅9團任偵察隊長。

這年三月的壹天,部隊經過壹晚上行軍,拂曉來到成武縣東北壹個叫郝海村的地方,根據預先計劃,部隊準備在此稍作休息,待天黑再往北穿過日偽封鎖線。

郝海村是個僅有百余戶的小村,部隊分散到各戶,燒水的燒水,用幹糧的用幹糧。

突然,“叭勾!……叭勾!……”幾聲清脆的槍聲劃破清晨的寂靜。我西南方向的警戒哨與敵人交上了火,同時西北方向也發現了敵情。從槍聲判斷是“三八大蓋”,可能是鬼子正規部隊;幾個方向同時出現情況,可能是鬼子的大部隊,正向我駐地實施包圍;天剛亮我軍前腳進村,鬼子後腳即到,說明敵人是有備而來。事不宜遲,團領導命令部隊立即向東南方向分路突圍轉移。

我帶領偵察排先行行動,查明情況,掩護部隊撤離。我們以最快的速度通過了村旁壹片開闊地,躍向壹條交通溝。

到達溝沿時,我想觀察壹下後邊的情況。就是這非常短暫的壹停頓,壹顆鬼子的三八大蓋子彈從後向前穿過我的右小腿,身體頓時失去平衡,身子壹歪栽進了交通壕裏。我感到右腿壹陣麻木,鮮血順著褲角往下流,染紅了整個鞋襪。我掙紮著想站起來,連試了幾次,怎麽也用不上力氣。頓時,我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

在這緊要時刻,我命令偵察隊以班、組為單位,迅速沿交通溝向外沖,掩護大部隊撤退。

隨我壹起突圍的是朱興鎮、劉光同、路永振三名偵察員,都是有著豐富戰鬥經驗的“老八路”。他們臨危不亂,毫無懼色,齊心協力架著我就往外突。朱興鎮背起我,劉光同托著我的傷腿,路永振負責掩護,我們四個人順著交通溝邊打邊撤,壹路向南。

由於高度緊張,步履急促,三人跑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我由於失血過多,臉色蒼白,口幹舌焦。我們拼命往前跑,來到武安地界,進入郭莊村。村西頭壹戶人家,院門虛掩。我們跑進院裏,迎面碰見壹位大娘。路永振急忙說,我們是八路,剛才遇上了鬼子,突圍時我們隊長負傷了,請大娘把我隱蔽起來,壹定不要落到敵人手上,天黑回來接他。

這是壹座四合院式的院落。開始把我背入盛柴草的南房,想把我藏在柴草中,想想不妥,後又按大娘的意見把我背到西房,藏入床底下。經過壹陣緊張地忙碌,安頓好我,三名偵察員才離開大娘家匆匆去追趕部隊。他們走後,大娘忙掩上門,拿起鐵鍬、掃帚處理院內地上留下的血跡。

時間壹點點過去,大約不到壹小時,敵人進了村,腳步聲、馬蹄聲、叱罵聲和吵雜聲清晰可聞。我咬緊牙關,強打精神,手握駁殼槍,隨時準備應付不測。我默默打定主意,萬壹鬼子追進院子,只要靠近床前我就開槍,打死他壹個夠本,打死他兩個賺壹個。說來僥幸,敵人急於分路追擊,只是穿村而過,沒有逐戶進行搜索。

外面漸漸安靜下來,死壹般的沈寂,壹場迫在眉睫生死攸關的災難暫時躲了過去。

不壹會兒大娘推門進來,對著床下小聲說:“隊伍上的大兄弟(當時老鄉都這麽稱呼八路軍的同誌),大股的敵人過去了,不知後面還有沒有,妳先別出來,再多忍耐壹會兒。”

我回答說:“多謝妳了,大娘。”

大娘轉身出屋,又過去壹個時辰,再回來時端了壹碗熱騰騰的荷包蛋。她走到床前,摸索著往床下塞。邊塞邊小聲對我說:“妳流血太多,過去了這麽長時間,壹定又渴又餓,快把這碗湯喝了來填補填補。”

我側過身,輕輕睜開眼睛,目光與大娘相對,驚訝發現,眼前這位哪是“大娘”,分明是壹位三十來歲的大嫂。

我問:“大嫂,您貴姓?”

“小戶人家,什麽貴不貴的。這裏是郭莊村,我家掌櫃的也姓郭,不嫌棄的話叫我郭嫂好了”。

大嫂身穿半舊的蘭褂,下穿黑土布寬腿褲,腦後盤壹個老婆綣,與她豐滿無皺的臉龐顯得有些不協調。在那兵荒馬亂的年月,許多年輕婦女為躲避敵人的糟踏,故意把自已打扮成上歲數的老太婆模樣。

在大嫂壹再勸說下我勉強地喝了兩口湯,壹點食欲也沒有。

她見我不吃,有些著急地勸慰我:“看來妳傷得不輕,都快壹整天了,流那麽多血,不吃點東西咋行?”

大嫂見我面色煞白,沒壹點精神,呼吸壹陣緊過壹陣,她也沒啥好辦法,只能不斷安慰我。

“妳要打起精神,把這碗雞蛋吃了,千萬別睡過去,強撐起精神。妳那三位同誌不是說了嗎,天黑壹定會回來接妳的”。

我有氣無力地答應著,強迫自己又喝了些湯。心裏默默念叨:“快天黑,快天黑……;千萬別睡過去,別睡過去”。

天終於暗了下來。剛擦黑,隱隱約約聽到院裏有響動,大嫂帶著三名偵察員進來,還帶來壹付臨時捆紮的簡易單架。他們把我從床底下慢慢拉出來,輕輕放上擔架。我迷迷糊糊躺在擔架上,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用瞇縫的眼神望壹望大嫂,就算是告別。我心裏明白,謝謝您大嫂,有朝壹日等我養好傷,壹定回來看您。

三天後,我被轉移到巨野縣西部的根據地後方醫院。所謂的後方醫院,就是選擇離敵人中心據點較遠的村莊,把傷員分散在老鄉家,由幾個醫護人員照看。醫護人員每天走門串戶給傷員看傷、換藥。所謂換藥,不過是用紅藥水消消毒,重新包紮壹下。有時連紅藥水也供不上,只能用鹽水清洗。止痛藥根本沒有,傷口痛起來只能強忍著。傷員的夥食主要是高梁面窩窩頭,有時加點鹹菜疙瘩,能夠吃飽就算不錯,至於營養根本談不上,這已經是很好的待遇。

難忘的是,醫院有壹位老漢,他是附近村民,每天給我們幾個不能動彈的重傷員送水送飯、端屎端尿。

槍傷造成我右腿脛骨粉碎性骨折,又處理得不及時、不徹底,耽擱了救治,加之來回搬動,傷口開始化膿。血水和著濃液滲透出包紮帶,搞得整條褲腿都是,散發著濃濃的血腥。

我全身麻木,已經感覺不到疼痛,開始發起高燒,昏睡過去。醫院姓趙的院長找來兩位懂點“醫術”的當地人合作,用十分簡易的“器材”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先後給我做了三次“手術”,取出好多塊碎骨。大點的骨茬他們取不出,勉強“拼接”上,夾上兩塊木板裹上白布,簡單地處理壹下,只能等傷口慢慢自行愈合。

不知昏睡了多久,當我迷迷糊糊醒來,趙院長對我說:“謝天謝地妳總算醒了,整整五天五夜,要是再不醒我們打算給妳報烈士了。”

人雖然醒了,但傷情還在不斷惡化。後方醫院請示軍分區,請他們派巡回手術組前來協助診治。第二天,巡回小組來後與趙院長商量,決定給我截肢。

巧的是那天巡回小組沒帶截肢手術器械,麻醉藥品也要回去籌措,只能推兩天下次再做。

可能因為用大量鹽水沖洗的緣故,三天後他們再來時,我的腿傷有了好轉跡象,紅腫有所消退,決定改為保守治療,觀察壹段時間再說。

半年內,又先後為我做了兩次較大的手術,傷口畸形愈合。僥幸的是右腿總算“保留”下來,受傷右腿比左腿短了4厘米,稍有不慎傷口經常“發作”,後遺癥將伴隨我終生。

1943年夏天,敵人的“掃蕩”日漸頻繁,範圍也越來越大,後方醫院所在村莊也非安全之處。

每逢敵情險惡時,住地老鄉把我們幾個不能行動的重傷員,連人帶床擡入遠離村莊、遠離道路的青紗帳裏,由戰地衛生員送水送飯。在壹望無際的青紗帳裏,得以安全隱蔽,有時壹連好幾天吃住在露天地,敵情過去老鄉們又把我們擡回村莊的“病房”。

壹天下午,我們正在青紗帳裏隱蔽,突然西北方向的天空烏雲翻滾,雷聲隆隆,風搖著青紗帳刷刷作響,壹場大暴雨即將來臨。怎麽辦?重傷員壹旦淋了雨,傷口必定發炎,甚至會有生命危險。正在萬分焦急時刻,接我們的老鄉出現在面前,他們二話不說,擡起我們便跑。我躺在擔架上,望著老鄉被汗水濕透的衣衫,聽著老鄉氣喘籲籲地聲音,心中不由地陣陣酸楚。多好的鄉親們啊,冒著隨時可能出現的敵情,不顧將要來臨的大雨,壹口氣擡著我們跑了4、5裏。老鄉們拼命搶時間、爭速度,趕在大雨下來之前把我們安全擡回到病房。剛剛安頓下來外面已是電掣雷鳴,滂沱大雨傾盆而下。

1943年冬天來的格外早,剛過立冬節氣魯西大地便迎來了第壹場雪。

冬季來臨,為保證重傷員的安全,老鄉們在離開村莊的昕野裏,選擇較隱蔽地方,修建了幾個能進出擔架的掩蔽部。先在田地邊挖二、三尺深的土坑,用木料在頂部搭上架,葦席覆蓋,填上壹層土,再播種上小麥等時令作物。遠遠看去地下隱蔽部和周圍景物完全融為壹體,即使走到近前也很難發現。情況緊急時老鄉們就杷我們重傷員擡到隱蔽部裏去,裏面雖然陰暗潮濕,空氣汙濁,但卻是相對比較安全的藏身之地。

我艱難地度過了壹年多的病榻生活,又在醫護人員和老鄉精心護理下過去小半年,1944年夏天,我終於可以丟開雙拐,壹瘸壹拐地開始獨立行走。經過頑強鍛煉,我的身體好了很多,在我再三要求下終於回到部隊,被分配到情報站繼續做偵察工作。

我負傷當晚倉促離開郭莊村,對郭大嫂連句感謝的話也未講,內疚和感激之情交織心中,久久難以釋懷。1944年年關將至,我分得3元錢的夥食“尾子”,便到集上買了幾斤雞蛋、兩包點心,專程去郭莊村看望郭大嫂壹家,當面感謝救命之恩。

情報站距郭莊村約兩個小時路程,壹路匆匆,很快到了村前,來到那曾經熟悉而又陌生的院落前。院門虛掩,壹扇已經脫落,歪斜地靠在低矮斑駁的門框上,隨時都有掉下來可能。看的出這兩年他們光景過的並不好。

喊了兩聲,屋裏有人答應,我迫不及待側著身子擠進院門,來到院落中。屋裏人聽到響動,壹個中年男人推門出來,緊跟著跑出兩個小男孩,我猜想應該是郭大嫂男人和兩個兒子吧。隨後出來壹位中年婦女,壹眼認出正是我日思夜盼的救命恩人郭大嫂。

郭大嫂壹楞,仔細壹看,是前年春裏在他家負傷躲鬼子的我,對我這位“不速之客”的到來,既驚訝又高興。驚訝的是我竟然還活著;高興的是我還能生龍活虎、健 健康 康來看她。我按咱們隊伍上的規矩,端端正正向大嫂和她壹家人敬了壹個標準的軍禮,“大哥、大嫂,謝謝妳們救了我,今天我來看妳們來了!”

郭大哥高興地不知說什麽好,拘謹地站在那雙手直搓前襟下擺。郭大嫂滿臉堆著喜悅,高興地把我往炕上讓,“外面冷,炕上暖和暖和”。

見大哥還在地上楞著,大嫂招呼他:“當家的,別光顧著高興,人家孫同誌大老遠跑來看咱們,看那壹頭汗,還不快去往竈裏添把柴,讓他擦把臉、喘喘氣,喝口熱水,慢慢聊。”

郭大哥應承著跑去院裏抱柴、燒水,兩個小家夥也屋裏屋外跑進跑出,炕上炕下翻騰打鬧。

全家呈現壹片喜幸。

敘談中,大嫂細細回顧了當時緊張情景,繪聲繪色地說道:“當時敵人越來越近了,孩他爹帶兩個小的跟著全村人先壹步‘跑反’,我拾了幾件衣物落在後面,正想出門,妳們突然闖了進來。兩人輪流背著壹個傷員,壹人掃了壹眼院落,看我們是個小戶人家,求我幫幫忙,暫時把傷員隱藏在妳家,我們三人要馬上追趕部隊,天黑後壹定會回來接人,不由分說把妳擡到堂屋,拉過壹張炕席,把妳放在席子上,輕輕推進堆放雜物的床下,用幾件隨便什麽東西簡單遮擋壹下,容不得再商量,說了幾句感激的話便匆匆離去。”

大嫂說:“我見妳慢慢喘著粗氣,壹動不動,右腿斜蜷在那,血肉模糊,壹看就傷的不輕。妳那三個同誌已經走了,把妳交代給我,又傷成這樣,眼看著這小鬼子馬上要到,怎麽辦?妳是打鬼子為我們負的傷,無論如何不能讓鬼子搜了去,落到鬼子手裏那還有好?

想到這,必須得留下照看。我急忙用鐵鍬、掃帚把院裏屋裏地上的血跡整理幹凈, 不能讓鬼子敵人察覺。我把房門、院門都大打開,讓鬼子從外邊看見門開著,誤以為人都跑光了屋裏沒人。

做完這些,我也跑到院墻根下躲起來。這裏既能照看到屋裏;又能知曉墻外動靜。我尋思著,敵人壹旦進到院子,我就弄點‘響動’,把他們引向北屋,決不使妳落入敵手。”

大嫂接著說:“謝天謝地,真是老天爺保佑,敵人只是在門外跑過,沒有進院搜查,這都是妳的命大。妳說奇怪不奇怪,平日裏我膽小怕事,樹葉兒落下都怕砸著頭,那會兒卻不知道什麽是害怕了。”

大嫂越說越動情,不知不覺太陽已經偏西,時間過的真快。郭大哥催她趕緊備飯,我婉言謝絕,急著歸隊。大嫂懇切地說:“妳好不容易來壹趟,見妳健 健康 康全家人都高興。妳這壹走,下回不知道什麽時候再見面。妳是隊伍上的人,規矩我懂,但是壹頓飯還是要吃的。不然,我會傷心壹輩子。”

多好的鄉親,把八路軍當作自家子弟,自家人有危險,冒著全家殺頭也要去救。應了那句歌詞“軍隊和老百姓,咱們是壹家人,哎嗨咱們是壹家人;打鬼子除漢奸,咱們要壹條心才能打得贏。……”

真是盛情難卻,我只好留下來吃過飯再走。

那個年代,窮人家飯菜很簡單。壹碗棒子面粥,貼幾個高粱雜面餅,就著自家腌制的鹹菜疙瘩,大哥又遞給我兩根蔥,壹家人圍在壹起,那頓飯吃的可真香啊。

吃過飯已近傍晚,我起身告辭。站在堂屋中間,大嫂又壹次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我壹遍,不舍地輕輕拍了拍我的右腿,還在擔心我的傷是不是真地好利索了。我挺了挺身子,用力擡了擡腿,原地走動幾步,向大嫂壹家證明我的傷真地好了。

我立正站好,舉起右手,鄭重向大嫂壹家人再行壹個軍禮,用軍人最高禮儀向親人告別。

“有空常回來看看。”

“放心吧,壹定會的。”

我壹轉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壹年後,抗戰勝利。日本鬼子投降,內戰烽煙又起。我們9團是支老部隊,奉命在冀魯豫邊壹帶接受日偽投降、接收敵產,工作非常忙。原打算找時間再去看望郭大嫂壹家人,壹直抽不開身。1945年11月,我們團整建制開赴東北,開辟新根據地。此壹去越走越遠,壹年前的壹別竟成了永別。

1991年秋天,我回山東茌平老家探視。我的老家雖然離我曾經戰鬥過的武安尚有100多裏,但那裏的土地、那裏的人民,那些崢嶸歲月,常常勾起我深深懷念。這次回來,絕不能再錯過機會,壹定要去郭莊村,看看郭大嫂壹家人現在怎麽樣。

事不宜遲,我通過山東省軍區聯系到荷澤軍分區,說明了我的情況和要求,請他們幫忙尋找、安排。省軍區非常重視,專門派人、派車送我前往。荷澤軍分區提前接到通知早做了安排,先壹天便安排人早早等在村口。

我從濟南出發已是下午,當天在菏澤住了壹宿。第二天壹早,吃過早餐趕緊出發,不在縣裏停留直接去郭莊村。

魯西南大地,壹片秋收景象。我顧不上欣賞壹路上的美景,急切想見到我日夜思念的救命恩人。

郭莊越來越近,縣武裝部的同誌和村支書在村口迎接我們。下車後互相握手寒暄幾句,支書告訴我十分不幸的消息:郭大嫂和他丈夫已經去世多年,他們的孩子如今也下落不明。聽了這個消息,我心裏很難過。來的路上我有思想準備,畢竟過去了這麽多年,真地聽到確證消息還是難以接受。我提出想去老屋看看,村子早已不似當年,舊貌換新顏。

闊別48年後又到武安縣郭莊村,因種種原因未能與郭大嫂壹家人相見,他們的音容笑貌深深印在我腦海裏,揮之不去,抹之不掉,也是我今生壹大遺憾。

抗日戰爭艱苦歲月裏,正因為有千千萬萬像郭大嫂壹家普普通通的農家人,他們在默默承受,無私付出,挺起民族脊梁,敵後根據地才能堅持、發展。廣大平原地區,雖無險要山形,有了人民這座“靠山”,就有了開展遊擊戰最基本的條件,同樣可以打鬼子,取得抗戰最終勝利。

“兵民是勝利之本”,這是被實踐證明的真理。

1995年8月3日 西安

(本文是應《老戰士》雜誌的約稿)。

右壹孫紹榮(作者),右二翟尚誌(戰友),左壹何斯輝(孫紹榮夫人),左二張賢(戰友張哲夫人)。

2022年清明之際,抗戰老兵孫紹榮的兒子孫赤兵寫了壹段“隨筆“分享如下:

我的父親孫紹榮是壹名抗戰老兵,老人家離開我們已經有18年。前幾天,為整理湘西剿匪史料又壹次翻找父親遺物,在壹堆文稿中無意間看到父親親筆寫的壹篇為紀念抗戰勝利50周年回憶文章,記述他在抗戰時期打鬼子負傷的經歷。

從小我就知道我父親腿部負過傷,走路壹瘸壹拐,刮風下雨、過度勞累腿傷就會復發,發作起來幾天幾夜高燒不退,傷口部位又紅又腫,脹的大大的透著亮,看著使人害怕。從記事起父親從未向我們講過他的“戰鬥經歷”,負傷、養傷過程只字未提。在他心目中這壹切好像都是應該的,與成千上萬為革命犧牲的烈士們相比,他的這“壹點”傷算得了什麽。

現在的史學界流行壹種說法,叫“ 歷史 不能細看”。我理解這話還有另外壹層含意,是說在 歷史 的長河裏每壹個個人、任何壹個事件都那麽渺小,那麽微不足道。

其實,有時候“ 歷史 真該細看”。英國哲學家培根說過:“讀史使人睿智。”讀懂 歷史 不但給人學識,更能啟迪智慧。 歷史 教人用深邃的眼光看待過去,品讀現在,觀照未來。

歷史 是壹個個鮮活的人書寫的,是壹個個具體事件堆砌而成,他們像壹朵朵浪花在 歷史 長河中奔騰跳躍,透過浪花妳會發現那波瀾壯闊的壹幕幕就真實的存在於妳眼前。每壹個時代總有那麽壹批人,既平凡又偉大,他們可能就是妳父輩,也可能是妳親人,還可能是妳戰友、朋友、同事、同學。 歷史 就在妳身邊,那麽豐滿、那麽生動,有血有肉,完全不同於幹癟枯燥的史書,沒有 歷史 的玩笑,也沒有黯然深沈。

我父親不善言辭,長這麽大很少見他動感情。記得1985年臨上老山前壹天,我擠出半天時間回家向家裏人告別。壹般來說家中獨子上前線,長輩總會千叮嚀、萬囑咐。

臨走時我問父親還有什麽要交代的,我父親沈默了壹下,只說了壹句話:“戰場環境復雜多變,做戰術動作壹定要果斷,千萬不能猶豫。”當時我對這句話的深刻含義理解不了,心想“就這點交代,連句豪言壯語的鼓勵話都沒有,”甚至還有些“埋怨”。30多年後,當我讀到父親的這篇文章,才體會到這話裏的深意。看似稀松平淡的壹句話,卻是壹位久經沙場的老軍人,以親身經歷過血的教訓對後輩軍人最好的衷告。字字珠璣,充滿父子情深。

以下是我父親的回憶文章,轉錄以饗讀者。

2022年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