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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終於出生了,原來是個混血兒。

方太太十月份懷孕,住進了醫院的產房,就等著小家夥落地。為了照顧芳子,我還是忍心說服母親不顧父親的病情,從青島來到深圳,在醫院服務。我也像壹個旋轉木馬。公司和醫院繞來繞去。第壹天還好,第二天還好,第三天就煩了,說壓力大,因為妳老是掛在我面前。於是我媽回家準備了。我記下自己的手機號和辦公室電話,交給我媽、芳子和婦產科主任反復解釋。

深圳現在真的變成大城市了,高樓、地鐵、外國人都來了,但是路越來越堵。當時出了交通事故,車走得比走路還慢。要不是路途遙遠,我真想把車扔了,直接去醫院。十分鐘的路程,那天開了壹個小時,終於到了。沒等電梯,直接跑到四樓婦產科。但我沒想到,有壹個改變在等著我,會改變我的人生。

壹個護士看到我氣喘籲籲,滿頭大汗,就問,妳是張芳子的老公嗎?妳老婆生了個兒子,母子平安。我註意到周圍有人在竊竊私語,看到他就停下了。我覺得很奇怪,大部分護士都會說“恭喜”,但她公事公辦,沒說別的。我沒有想太多。我擦了擦汗,徑直走到床前。

方盯著天花板,壹手拿著吊針。有人進來時,她轉過頭來看著我,但突然又把頭轉了進去。父親的激動沖昏了我的頭腦,他不假思索地說:芳子,是我。妳有孩子嗎?妳好嗎我們的兒子在哪裏?

方的頭都沒有轉過來。我問,輕輕拉著她的肩膀,終於拉了過來,卻看到壹張蒼白的臉上掛滿了淚水。大家都知道生孩子疼,我就說,別委屈了,芳子,妳們不是都生過嗎?我會補償妳的。沒想到,她哭了,肩膀顫抖,最後說,親愛的,對不起,對不起,我們離婚吧,結束了。

我壹看仗打錯了,以為兒子有事,就說我先去看看。方壹把抓住我說:“別走,別走。”很奇怪。我掙脫了她,出去找護士。護士帶我去了托兒所。

孩子還沒睜眼,黃白相間的頭發,高高的鼻子,長長的睫毛,深深的眼皮。這分明是個白孩子!記得幾個月前,我無聊和芳子壹起在網上看,講解了不同民族寶寶的差異。還說如果是混血兒,白人和黑人傾向於黑人,白人和其他種族傾向於白人,等等。於是我對護士說,妳搞錯了。這不是我的孩子,是壹個外國孩子。妳認為我是外國人嗎?妳怎麽了?我兒子在哪裏?

護士也急了:這孩子肯定是對的。我們醫院到現在也接生過壹個這樣的孩子。怎麽會錯!不管是誰,都是妳妻子的!

我感覺渾身都在冒汗。我知道她的意思,於是我趕緊又去了那個房間,問怎麽回事。方咬著嘴唇,沒有回答。淚水奪眶而出。突然,她把手放在我頭上,不理會胳膊上的針,在我耳邊哽咽著說:“妳走吧,對不起,孩子真的不是妳的。”

他們說事情壹發生,人就會沖動。那天,我壹聽說孩子不是我的,就下樓上了醫院的車。哪個男人受不了這個?但是,我開車的時候轉頭了。我不這麽認為。如果我就這麽走開,會出事的。那是意誌堅強。不會沒事的。我媽有心絞痛,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想想就後悔。我不該讓她來的。最好有個保姆。想到這壹點,我冷靜下來,直接回了醫院。是的,我必須先咽下壹口血。

方停止了哭泣,仍然盯著天花板。我知道突如其來的打擊已經毀了她。我走過去,我說,芳子,我們不說這個了,還得瞞著我媽。我們不能把老年人牽扯進來。如果妳想說是,就點頭。方的眼淚又下來了,她用力地點了點頭。

我上了樓下的公交車,給媽媽打了電話。電話那頭的媽媽說,真好,真好,終於。我兒子也有個兒子。如果妳父親能來,那該多好啊。我母親激動得聲音顫抖。她的那包東西早就收拾好了,還要照顧兒媳婦。我怕醫院的氛圍可能有瑕疵,就告訴她,醫生說不用去家裏,孕婦有自己的護士照顧。我媽投訴到深圳醫院,也沒起疑。

放下電話,我的眼淚奪眶而出。我握著方向盤,哭得像個女人。我為父母哭了,他們盼了我孫子太多年了。我為自己哭得更厲害了,生活不易。我忍了又忍,終於好了,卻突然像個青花瓷瓶壹樣掉在地上,說要碎了,要藏起來。

方很快就離開了醫院。我媽眼睛不好,但是第壹眼看到孩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芳子,說這孩子有意思,不像別人,長相怪怪的,肯定有前途。我的心像刀子壹樣被切開了。

方壹直皺著眉頭,我也在努力微笑。還好我比較忙,總是出門。我媽不明白的是,寶寶出生的時候,不放酒還是看不到喜悅。有壹次,我偷偷跟她說,媽,別擔心那個。她有產後抑郁癥。醫生說這種病現在很常見,不能刺激。自然會好起來的。我媽說,現在世界變了,什麽稀奇古怪的都有。只聽說坐月子要註意身體。

久而久之,每天都像坐牢壹樣。我不知道我還能在我媽面前裝多久。我不得不雇壹個保姆帶我媽媽回家。現在真的很難找到合適的保姆。還好有個朋友家移民澳洲,保姆給我介紹的。第五周,孩子滿月,我媽不放心我爸,最後主動提出來回。

方很是矛盾。壹方面她想讓我媽離開,她受不了。另壹方面,她又想讓我媽多呆壹天,這樣就可以多壹天避開真相。送我媽那天,她哭了。她抓著我媽的手,只重復了壹句話。媽媽,我舍不得妳,尤其是妳。我和芳子結婚五年了,他們婆媳關系壹直很好。我帶芳子回到當年,我媽說芳子長得像她想的那樣,從此把她當女兒。放棄她的兒子還有另壹層含義。她不知道婆媳的命運會不會從此結束。我也不知道。我不敢知道。

我和芳子沒有很好的愛情故事。六年前,我在最窮的時候遇到了她。她來自Xi,在壹家大公司工作。很多人追她,她卻認出了我。在深圳這片冷漠的異鄉,我們的感情是壹點壹滴積累起來的,就像我們的家壹樣。每壹件物品從購買到陳列,我們都仔細想過,擦過,也帶來過回憶。

媽媽走後我想把壹切都告訴芳子,可是當媽媽真的走了,我什麽也問不出來。我是壹個懦弱的人,我害怕面對。

我又熬了三天。我們彼此很少說話,都在小心翼翼地避開對方。有時候孩子哭,我壹句話不說,芳子也不動。保姆馬上去抱,遞給芳子,說寶寶餓了,要餵奶。方機械的給孩子餵奶,但是有時候餵奶的時候眼淚會滴在孩子的小臉上。

第四天晚上,那個終於主動開口了。她關了燈,默默地說,妳不問?我說,有什麽好問的。木已成舟。她說,不行,我得告訴妳。不告訴妳我是不會死的。

月亮照了進來,是昏暗的燈光。好多年沒看到這麽好的月亮了,現在又看到這個。月光映在那個女孩的臉上,她卻沒有抽泣,眼淚不自覺的流了出來。

那是壹年多前,在地鐵上,芳子說。方要堅強,永不放棄學英語,說自己公司是做外貿的,以後有用。地鐵上人很多,芳子擠了進去,拿出壹本英文小說看。有壹個妳。

地鐵很快就到了老街站。那個白人年輕人正在下公共汽車。他很紳士地和芳子告別,給了她壹張名片,上面有他的電話號碼和MSN。他說如果她學習英語有困難,他可以幫助她。

MSN和芳子之前很迷,後來我們就煩了。那段時間,我走遍世界各地為公司找業務,總是不在家。學外語可以說是消磨時間。有壹次,她想起了壹個白人青年的名片,於是又用了MSN。沒想到,她聯系了,越聊越熱情。

壹個名叫史蒂夫的白人,新西蘭人,是個背包客,在假期做外教。據說他曾在越南、緬甸和泰國教過英語。他告訴芳子,他們經常舉辦英語晚會,有時間可以去參加。接下來的事我不想說了。反正有壹次方子去了,瘋了,醉了,可恥的事情發生了。據芳子說,她醒晚了,就想大吵大鬧,又怕我知道,只好忍著。

我知道,我相信她。我說,芳子,我明白,但是妳知道,我只是壹個普通人。這個我過不去,我爸媽也過不去。此外,當孩子們長大了,我們該說些什麽呢?我覺得現在有兩條路。壹種是把孩子送人,我們會告訴雙方父母孩子已經死了。另壹個是和我們離婚。

方沒有動。過了很久,她突然抱住我說,不,我要把孩子送走,送得遠遠的。只要妳還想要我,我就不想離婚。我想和妳共度余生。接下來的幾天非常尷尬。我炒了保姆,開始給孩子找家,像做賊壹樣偷偷摸摸。終於,我找到了。是壹個客戶介紹的。江西壹對中年夫婦,他們唯壹的兒子死於礦難。他們同意壹周後去接孩子。那壹周,芳子對孩子特別好,天天抱著。我認為這很復雜。

那對夫婦終於來了。我看到了兩個憨厚的人。當他們看到這個孩子時,這個男人想問什麽?女人給了他壹個轉身,但男人什麽也沒說。方又去臥室給孩子餵奶,然後拿出來遞給那女人。她還給他們壹包小衣服和裝在信封裏的1000元。孩子已經睡著了,臉上又亮又嫩。他們說,不坐,就得趕火車。

兩個人說了聲再見就出去了。當時好像是安排好的,孩子突然哭了。方本來已經進了臥室,聽到哭聲,突然沖了出來,壹把抓住孩子,二話沒說跑回臥室,隨手把門砰的壹聲關上。

我帶著壹句道歉把江西夫婦帶走了,這1000元是他們的路費。他們很震驚,但也沒多問。當我回到房子裏,我感到絕望和解脫。

晚上六點,芳子給我打電話,說她在法華北路東北餃子館,讓我去。她說,妳壹定要來,我會等妳。

方怎麽樣了?想了很久,終於想起來那是我第壹次約她吃飯的地方。我們說好壹年吃壹次,但是後來每天都很忙,完全忘記了。我有預感要出事。

我很快就會到那裏。方在二樓找到了壹張靠窗的桌子。她點了壹些美味的食物。她看到我,馬上讓服務員上菜。菜很快就上了,醬骨架,鮮土,黃瓜,西葫蘆,餃子。我記得,那是我們的第壹次。方也點了老金味啤酒,她自己也喝了壹杯。我們吃喝。我以為她會提起過去,她沒有,但我知道她有話要說。

方終於開口了。她說,妳還記得嗎,親愛的,我們從這家餐館開始,所以現在讓我們在這家餐館結束。我想過把孩子送人,我們可以重新開始,但我做不到。孩子要送人了,我也是,妳不送人對妳不公平。和妳壹樣,我不想欠任何人,所以我要離婚。

方拿出壹張紙說,這是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了。妳現在可以簽字了。我也找到了壹所房子。我明天搬家。我什麽都沒說,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回到家,看到芳子已經收拾好行李,多年不用的行李箱停在門口。那是芳子來南方時用的行李箱。我們住在壹起,她帶著它。現在她想把它拿走,但是旁邊有壹個莫名其妙的小孩。

我心軟了,說,芳子,妳別走。就這樣過吧。方走過來抱住了我。我感覺到她的身體在顫抖。但她放開了手,看著我,輕輕搖了搖頭。第二天,我回到家,她已經走了,門邊沒有行李箱,床上也沒有孩子。

方搬走壹個月,先是住在出租屋,現在已經離開深圳,也不知道去了哪裏。但是如果妳壹定要找到她,妳終究還是可以找到她的,芳子會聯系她的家人。但是,找還是不找呢?這對我來說是壹個艱難的選擇,我需要壹個理由去坦然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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