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金銀花到卷草。
金銀花圖案是隨著佛教藝術在中國的興起而產生的壹種外來風格。在南北朝時期的佛教裝飾中被廣泛使用,並影響了當時的世俗裝飾,非常流行。如果考察這種模式的形成、發展和傳播,將會給我們今天的設計創作帶來很大的啟示。
首先把作為圖案的金銀花和現實中的金銀花做壹個對比:我們現在使用的“金銀花圖案”這個名稱源於日本,傳入中國後壹直沿用,但在中國很難找到與金銀花形狀對應的特征。金銀花。《本草綱目》、《鄭和鄭雷》、《農政全書》、《九黃本草》均有記載。這是壹種葉子長在藤上的草本植物。《辭源》說:“忍冬:藥草之名。藤蔓生長,死冬不雕零,故名忍冬。三四月花開,氣很香。最初的花瓣都是白色的,兩三天後就變黃了。新舊相通,黃白調和,故又叫金銀花。”然而,金銀花和花瓣與這種金銀花圖案形狀有很大不同。所以這種裝飾和金銀花是不是壹樣的就不好說了。在中國古代。看來這個命名很主觀。其實作為裝飾圖案,並不是所有的都能在現實中找到原型,更多的裝飾風格都是設計師主觀處理後理想化的形狀。金銀花紋最初是作為印度佛教裝飾的壹種風格傳入中國的,它在中國的流行主要與佛教裝飾有關。那麽,它在佛教教義中有特殊意義嗎?從文獻上看,沒有金銀花的記載,甚至佛教的字典裏也找不到金銀花的內容。可見這壹題材在佛教宣傳中主要是作為壹種精美的裝飾。佛教教義中使用這種裝飾的由來很難找到,自然也就沒有更深層的含義。因此,將佛教裝飾中的金銀花圖案與金銀花的性狀進行比較是沒有根據的。在中國。
另壹方面,我們也可以從這種裝飾風格的形成和流傳中證明,它並不是中國意義上的金銀花。當我們研究金銀花圖案裝飾的起源時,我們會發現印度佛教裝飾中使用的主題是從希臘傳入的。這種金銀花圖案風格早就出現在古希臘建築和陶器的裝飾中,也經常與棕櫚葉圖案結合使用。我們知道,希臘的蓮花紋和掌葉紋是東方風格時期受埃及等東方文明影響的裝飾紋樣;埃及的棕櫚葉圖案本質上是由正面的圓形蓮花圖案演變而來。可以說古埃及的蓮花圖案是後世眾多植物圖案的鼻祖。美國學者古德伊爾在《蓮花紋語法》中認為,用蓮花象征太陽的方法是從埃及傳到其他東方文明國家的,所以這些國家也采用了蓮花紋,最後,這種圖案傳到了古希臘。棕櫚葉形狀也是蓮花圖案的壹種變體,在古埃及已被廣泛使用。然而,從棕櫚葉演變成“金銀花圖案”的形式,確實是古希臘人的創造。
得出金銀花紋樣由掌葉紋樣演變而來的結論,主要是基於形式發展的邏輯。因為當掌狀葉的壹半裝飾在卷軸圖案(古埃及就有)的夾角處,其圖像走向與卷軸的弧線相適應時,就會出現所謂的“金銀花圖案”,也正是因為它具有適應波浪弧線的特點,所以這種風格在古希臘乃至整個中世紀的歐洲都被廣泛使用。它之所以受到西方人的喜愛,很重要的壹個原因就是它有壹種具有形式美的曲線,有壹種節奏感的排列。因此,這種圖案成為西方古典傳統中的主要風格之壹,盛行於歐洲。它和樹葉裝飾、棕櫚葉裝飾壹起貫穿了整個中世紀的裝飾藝術。
金銀花圖案的東傳是從希臘化後期到羅馬帝國時期,隨著帝國的擴張傳播到了恒河和印度河流域,對印度早期佛教裝飾產生了很大的影響。甚至可以說,印度佛教藝術“從壹開始就具有希臘藝術的元素”(孟凡《東方藝術史》),我們在犍陀羅藝術中看到的帶有明顯希臘風格的佛教造像和裝飾就是明證,金銀花紋也成為印度佛教裝飾的常見形式,最後隨著佛教傳入中國。而金銀花紋裝飾只是在南北朝時期才在中國流行,吸收了大量的外來風格。到了唐代,逐漸演變成中國特有的軋草圖案,原有的金銀花圖案形式已經很少使用了。宋元以後,金銀花圖案已基本消失,只是偶爾見到。
佛教傳入中國後,其物化形態的造型藝術乃至佛教教義本身都經歷了中國化的轉變。從造型藝術的角度來看,只有找到最大眾化、最適合中國人審美觀念的外在形式,才能獲得普遍的認同和接受。從佛像的塑造到壁畫的繪制,無壹例外都是基於中國文化的改造,這實際上是自佛教傳入以來中國人關註的焦點。南北朝時期的佛像呈現出“秀骨清面”、“削之以容器”、“清身以示疾”的特征,不正是當時中國美術的整體風格嗎?印度佛教藝術的親吻、扭腰、挺胸等特征,並沒有被中國佛教藝術所采用,甚至連金銀花紋這樣的純裝飾圖案也要經過改造,才能適應中華民族的審美觀念。
那麽,金銀花圖案的草卷包含著怎樣的審美意向呢?從春秋戰國到秦漢,中國裝飾藝術自我意識的壹個重要標誌是流動的、虛實相間的、婉轉自由的裝飾雲所體現的內在精神。把握這種曲線的抒情性和回旋流動的節奏,就像中國文學中的“比”、“興”、“賦”壹樣,接近於性情的表現和意象趣味的追求;金銀花圖案的引入,作為壹種植物題材,恰好為這種飄忽的雲找到了意象的依附,兩者的結合形成了舉世聞名的“唐草”風格。這樣既符合用花草粉飾宗教的要求,又符合中國人長期以來形成的審美習慣。可謂中國裝飾藝術史上的壹大創舉。
值得壹提的是,金銀花紋發展而來的卷草紋,是雲與氣形態的具體表現,但這種卷草紋並不是針對自然界中某壹種植物的。與中國人創造的龍鳳形象壹樣,是壹種融合了多種花草特點,通過誇張變形而創造出來的形象裝飾風格。它以其似是而非的花和樹枝成為中國佛教裝飾中最常見和最有特色的圖案,具有祥雲的氣息和佛教物品的形態(陳綬祥的《被覆蓋的文明》)
中國的卷草紋和西方的植物紋明顯表現出兩種完全不同的審美趣味。從古希臘的蓮花紋、棕櫚葉紋、金銀花紋葉紋、龍膽草葉紋到古羅馬和中世紀的各種變化形式,大多以有序、等距的排列方式出現,構成了與數字成比例的和諧美,壹般更註重所表現對象的真實內容;而中國的打草紋,特點是流動的圖像,無法用常規圖形計算。金銀花圖案的中國化就是這種審美趣味的體現。
綜上所述,金銀花紋樣的產生和傳播經歷了壹個曲折的過程,尤其是傳入中國後,從傳入到轉化,再到融入整個中國文化。它從壹個側面反映了中國文化的開放性和吸收性——開放展現了博大的胸懷和進取的精神,吸收體現了健康的體魄和發展的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