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漢時的巫蠱之禍是怎麽回事?
編輯本段巫蠱、祝詛與媚道
蠱是傳說中的壹種由人工培養而成的毒蟲。《本草綱目》集解引陳藏器曰:取百蟲入甕中,經年開之,必有壹蟲盡食諸蟲,即此名為蠱。所謂“巫蠱”,指用巫術毒害別人,它通常與“祝詛”“媚道”聯系在壹起。其方法多種多樣,現代流傳的最多的巫術是將欲害之人的名字刻在木偶人的身上,埋在地下,由巫師對其進行詛咒。 媚道是女子用來爭寵所使用的巫蠱之術,這類巫術的範疇很廣,從對著人背後吐唾沫(館陶誣陷栗姬“祝唾其背,挾邪媚道”)到建造神祠向邪神獻祭祈禱(武帝陳皇後),甚至是斬斷嬰兒四肢施展邪術(某諸侯王的孫女:妻宣君,故成王孫,嫉妒,絞殺侍婢四十余人,盜斷婦人初產子臂膝以為媚道。) 在漢代,以及漢代之前,下至平民百姓,上至高官貴族,乃至宮中的後妃、宮女,都相信這種作法會給被詛咒的人帶來災難甚至死亡。“坐祠竈祝詛上,大逆不道”“使巫祠社,祝詛主上”的例子在史書中屢見不鮮。 漢武帝時期,比較有名的巫蠱事件最早始於元光五年(公元前130年)。漢武帝即位後,竇太後的外孫女,館陶公主的女兒陳氏(即野史稱的陳阿嬌)被立為皇後,是為陳皇後。她自持武帝即位其母有功,於是“擅寵驕貴”,後來陳後巫蠱祭祝詛,史稱陳皇後“挾婦人媚道”“祠祭祝詛,大逆無道”,祠祭祝詛是指陳後指使女巫在建造神祠向邪神獻祭祈禱,大逆無道是罪行名稱,皇後犯罪,為了天家名聲好聽只得說皇後是“惑於巫祝”,於是為陳後施行巫蠱之術的女巫楚服被梟首於市,誅連而被殺者多達三百余人。萬幸的是,因為陳後娘家人並不知曉巫蠱之事,武帝在館陶長公主請罪之時表示不會牽連到她和堂邑侯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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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欲構太子
當初,漢武帝二十九歲時才有了長子劉據,甚愛之。劉據長大後,性格仁慈寬厚、溫和謹慎,漢武帝嫌他“不類己”,皇後太子寵浸衰,常有不自安之意。漢武帝察覺後,對大將軍衛青說:“我朝有很多事都還處於草創階段,再加上周圍的外族對我國的侵擾不斷,朕如不變更制度,後代就將失去準則依據;如不出師征伐,天下就不能安定,因此不能不使百姓們受些勞苦。但倘若後代也像朕這樣去做,就等於重蹈了秦朝滅亡的覆轍。太子性格穩重好靜,肯定能安定天下,不會讓朕憂慮。要找壹個能夠以文治國的君主,還能有誰比太子更強呢!聽說皇後和太子有不安的感覺,難道真是如此嗎?妳可以把朕的意思轉告他們。”衛青叩頭感謝。皇後衛子夫聽說後,特意摘掉首飾向漢武帝請罪。後來,每當太子勸阻征伐四方時,漢武帝就笑著說:“吾當其勞,以逸遺汝,不亦可乎!(我來勞累這些事情,把輕松安逸的留給妳,難道不好嗎)” 武帝每次出外巡遊,經常將留下的事交付給太子,宮中事務交付給皇後。如果有所裁決,待漢武帝回來後就將其中最重要的向他報告,漢武帝也沒有不同意的,有時甚至不過問。 武帝用法嚴厲,任用的多是嚴苛殘酷的官吏;而太子待人寬厚,經常將壹些他認為處罰過重的事從輕發落。太子這樣做雖然得百姓之心,但那些執法大臣都不高興。皇後害怕長此下去會獲罪,經常告誡太子,應註意順從皇上的意思,不應擅自有所縱容寬赦。漢武帝聽說後,認為太子是對的,而皇後不對。群臣寬厚長者皆附太子,而深酷用法者皆毀之;邪臣多黨與,故太子譽少而毀多。衛青薨,臣下無復外家為據,競欲構太子。[群臣中,為人寬厚的都依附太子。而用法嚴苛的則都詆毀太子。由於奸邪的臣子大多結黨,所以為太子說好話的少,說壞話的多。衛青去世後,那些臣子認為太子不再有母親娘家的靠山,便競相陷害太子。] 漢武帝與兒子們很少在壹起,與皇後也難得見面。壹次,太子進宮謁見皇後,太陽都轉過去半天了,才從宮中出來。黃門蘇文向漢武帝報告說:“太子調戲宮女。”於是漢武帝將太子宮中的宮女增加到二百人。後來太子知道了這件事,便對蘇文懷恨。蘇文與小黃門常融、王弼等經常暗中尋找太子的過失,然後再去添枝加葉地向漢武帝報告。對此,皇後恨得咬牙切齒,讓太子稟明皇上殺死蘇文等人。太子說:“第勿為過,何畏文等!上聰明,不信邪佞,不足憂也!(只要我不做錯事,又何必怕蘇文等人!皇上聖明,不會相信邪惡讒言,用不著憂慮。)”有壹次,漢武帝感到身體有點不舒服,派常融去召太子,常融回來後對漢武帝言道:“太子面帶喜色。”漢武帝默然無語。及至太子來到,漢武帝觀其神色,見他臉上有淚痕,卻強裝有說有笑,漢武帝感到很奇怪,再暗中查問,才得知事情真相,於是將常融處死。皇後自己也小心防備,遠避嫌疑,所以盡管已有很長時間不再得寵,卻仍能使漢武帝以禮相待。
禍起朱安世
丞相公孫賀之子公孫敬聲,時任太仆,為人驕奢不奉法,擅自動用軍費1900萬錢,事敗後被捕下獄。時值武帝下詔通緝陽陵大俠(此大俠非彼大俠,是漢代的黑社會,俠,是“以武犯禁”即用暴力觸犯律例的意思)朱安世,公孫賀為贖兒子之罪,請求皇帝讓他追捕,武帝允諾。公孫賀歷經艱辛,將朱安世捕獲移送朝廷,其子之罪將以赦免。孰料朱安世懷恨在心,笑曰:“丞相禍及宗矣。南山之竹不足受我辭,斜谷之木不足為我械。”[丞相把禍事引到自己家族裏了,終南山的竹子寫不盡我要告發的罪狀,斜谷裏的樹木也不夠制作被牽連的人所用的桎梏。]於是他在獄中上書朝廷,聲稱公孫敬聲與武帝女兒陽石公主私通,且在皇帝專用馳道上埋藏木人以詛咒皇帝等事件。當時的人對巫蠱深信不疑,武帝大怒,江充等人甚至陷害公孫賀之子公孫敬聲及部屬李禹與匈奴有勾結,稱李禹等人打算逃走投奔李陵,最後公孫賀父子死獄中,滿門抄斬。陽石公主、諸邑公主,衛青之子長平侯衛伉,李廣之孫李禹等人相繼被牽連入內,被殺。 這時,方士和各類神巫多聚集在京師長安,大都是以左道旁門的奇幻邪術迷惑眾人,無所不為。壹些女巫來於宮中,教宮中美人躲避災難的辦法,在每間屋裏都埋上木頭人,進行祭祀。因相互妒忌爭吵時,就輪番告發對方詛咒皇上、大逆不道。漢武帝大怒,將被告發的人處死,後宮妃嬪、宮女以及受牽連的大臣***殺了數百人。漢武帝產生疑心以後,有壹次,在白天小睡,夢見有好幾千木頭人手持棍棒想要襲擊他,霍然驚醒,從此感到身體不舒服,精神恍惚,記憶力大減。江充與太子及皇後有嫌隙,見漢武帝年紀已老,害怕皇上去世後被太子誅殺,便定下奸謀,說皇上的病是因為有巫蠱作祟造成的。於是漢武帝派江充為使者,負責查出巫蠱案。江充率領胡人巫師到各處掘地尋找木頭人,並逮捕了那些用巫術害人,夜間守禱祝及自稱能見到鬼魂的人,又命人事先在壹些地方灑上血汙,然後對被捕之人進行審訊,將那些染上血汙的地方指為他們以邪術害人之處,並施以鐵鉗燒灼之刑,強迫他們認罪。於是百姓們相互誣指對方用巫蠱害人;官吏則每每參劾別人為大逆不道。從京師長安、三輔地區到各郡、國,因此而死的先後***有數萬人。
無以自明,子弄父兵
武帝命寵臣江充為使者治巫蠱,江充與太子劉據有隙,遂陷害太子,江充是壹個心狠手辣的家夥,他與案道侯韓說、宦官蘇文等四人,到處發掘木頭人,並且還用燒紅了的鐵器鉗人、烙人,強迫人們招供。不管是誰,只要被江充扣上“詛咒皇帝”的罪名,就不能活命。沒過多少日子,他就誅殺了好幾萬人。 在這場慘案中,丞相公孫賀壹家,還有陽石公主、諸邑公主,長平侯衛伉都被漢武帝斬殺了。江充見漢武帝居然可以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下毒手,就更加放心大膽地幹起來。他讓巫師對漢武帝說:“皇宮裏有人詛咒皇上,蠱氣很重,若不把那些木頭人挖出來,皇上的病就好不了。” 於是,漢武帝就委派江充帶著壹大批人到皇宮裏來發掘桐木人。他們先從跟漢武帝疏遠的後宮開始,壹直搜查到衛皇後和太子劉據的住室,各處的地面都被縱橫翻起,以致太子和皇後連放床的地方都沒有了。 為了陷害太子劉據,江充趁別人不註意,把事先準備好的桐木人拿出來,大肆宣揚說:“在太子宮裏挖掘出來的桐木人最多,還發現了太子書寫的帛書,上面寫著詛咒皇上的話。我們應該馬上奏明皇上,辦他的死罪。”此時漢武帝在甘泉宮養病,不在長安。 太子劉據召問少傅石德,身為太子師傅的石德懼怕自己受株連,說:“丞相公孫賀壹家、兩位公主、長平侯衛伉都因為巫蠱死了,現在在太子的宮裏挖出桐木人,不知巫置之邪,將實有也,無以自明(不知是巫師放置的還是確實有,我們自己是無法解釋清楚的),且上疾在甘泉,皇後及家吏請問皆不報,上存亡未可知,而奸臣如此,太子將不念秦扶蘇事耶?(而且皇上在甘泉宮養病,皇後和我們派去的人都被攔住不報,現在根本見不到皇上,甚至連皇上在不在了都不知道,奸臣做出這些事,難道太子忘了秦朝的太子扶蘇是怎麽死的嗎?)”建議太子越權行事,拘捕江充等人及追查他們的陰謀,太子在情急下同意石德所言。 征和二年(前91年)七月壬午,太子派人假冒使者收捕江充等人。江充助手韓說懷疑使者身份,不肯受詔,被來人殺了。太子派人稟告皇後,又分發武器給侍衛。太子向百官宣布江充謀反,把江充殺了。當時江充另壹助手蘇文逃到武帝處,向武帝控訴太子,武帝開始並不相信此說,派使者召太子,但使者不敢到太子那裏,回報武帝說“太子反已成,欲斬臣,臣逃歸。”武帝大怒,下令丞相劉屈髦率兵平亂。太子來到北軍軍營南門之外,站在車上,將護北軍使者任安召出,頒與符節,命令任安發兵。但任安拜受符節後,卻返回營中,閉門不出。太子帶人離去,將長安四市的市民約數萬人強行武裝起來,到長樂宮西門外,正遇到丞相劉屈髦率領的軍隊,與丞相軍激戰五日,死者數萬人。長安城有流言說太子謀反,所以人們不敢依附太子,而丞相壹邊的兵力卻不斷加強,最終,太子勢孤力弱而兵敗,唯有逃離長安。 守門官田仁放太子逃出長安,丞相劉屈髦要殺田仁,禦史大夫暴勝之對丞相說:“司直為朝廷二千石大員,理應先行奏請,怎能擅自斬殺呢!”於是丞相將田仁釋放。漢武帝聽說後大發雷霆,將暴勝之逮捕治罪,責問他道:“司直放走謀反的人,丞相殺他,是執行國家的法律,妳為什麽要擅加阻止?”暴勝之惶恐不安,自殺而死。武帝詔遣宗正劉長樂、執金吾劉敢奉策收皇後璽綬,衛子夫選擇了自殺。武帝認為,任安是老官吏,見出現戰亂之事,想坐觀成敗,看誰取勝就歸附誰,對朝廷懷有二心,因此將任安與田仁壹同腰斬,漢武帝因馬通擒獲如侯,封其為重合侯;長安男子景建跟隨馬通,擒獲石德,封其為德侯;商丘成奮力戰鬥,擒獲張光,封其侯。太子的眾門客,因曾經出入宮門,所以壹律處死;凡是跟隨太子發兵謀反的,壹律按謀反罪滅族;各級官吏和兵卒凡非出於本心,而被太子挾迫的,壹律放逐到敦煌郡。因太子逃亡在外,所以開始在長安各城門設置屯守軍隊。 漢武帝憤怒異常,群臣感到憂慮和恐懼,不知如何是好。壺關三老令孤茂上書漢武帝為太子申冤說:“我聽說:父親就好比是天,母親就好比是地,兒子就好比是天地間的萬物,所以只有上天平靜,大地安然,萬物才能茂盛;只有父慈,母愛,兒子才能孝順。如今皇太子本是漢朝的合法繼承人,將承繼萬世大業,執行祖宗的重托,論關系又是皇上的嫡長子。江充本為壹介平民,不過是個市井中的奴才罷了,陛下卻對他尊顯重用,讓他挾至尊之命來迫害皇太子,糾集壹批奸邪小人,對皇太子進行欺詐栽贓、逼迫陷害,使陛下與太子的父子至親關系隔塞不通。太子進則不得見上,退則困於亂臣,獨冤結而無告,不忍忿忿之心,起而殺充,恐懼逋逃,子盜父兵,以救難自免耳;臣竊以為無邪心。(太子進則不能面見皇上,退則被亂臣的陷害困擾,獨自蒙冤,無處申訴,忍不住忿恨的心情,起而殺死江充,卻又害怕皇上降罪,被迫逃亡。太子作為陛下的兒子,盜用父親的軍隊,不過是為了救難,使自己免遭別人的陷害罷了,臣認為並非有什麽險惡的用心)。《詩經》上說:‘綠蠅往來落籬笆,謙謙君子不信讒。否則讒言無休止,天下必然出大亂。’以往,江充曾以讒言害死趙太子,天下人無不知曉。而今陛下不加調查,就過分地責備太子,發雷霆之怒,征調大軍追捕太子,還命丞相親自指揮,致使智慧之人不敢進言,善辯之士難以張口,我心中實在感到痛惜。希望陛下放寬心懷,平心靜氣,不要苛求自己的親人,不要對太子的錯誤耿耿於懷,立即結束對太子的征討,不要讓太子長期逃亡在外!我以對陛下的壹片忠心,隨時準備獻出我短暫的性命,待罪於建章宮外。”奏章遞上去,漢武帝見到後受到感動而醒悟,但還沒有公開頒布赦免。 太子向東逃到湖縣(今河南靈寶西),隱藏在泉鳩裏。主人家境貧寒,經常織賣草鞋來奉養太子。太子有壹位以前相識的人住在湖縣,聽說很富有,太子派人去叫他,於是消息泄露。八月辛亥(初八),地方官圍捕太子。太子知道自己難以逃脫,便回到屋中,緊閉房門,自縊而死。前來搜捕的兵卒中,有壹山陽男子名叫張富昌,用腳踹開房門。新安縣令史李壽跑上前去,將太子抱住解下。主人與搜捕太子的人格鬥而死,二位皇孫也壹同遇害。 太子有三子壹女,史書留名的是史皇孫劉進(即劉詢之父),全部因巫蠱之亂而遇害,只留下壹位孫子劉病已,後改名劉詢,為漢宣帝。 官吏和百姓以巫蠱害人罪相互告發的,經過調查發現多為有不實。上頗知太子惶恐無他意,會高寢郎田千秋上急變,訟太子冤曰:“子弄父兵,罪當笞;天子之子過誤殺人,當何罷哉!臣嘗夢見壹白頭翁教臣言。”於是漢武帝霍然醒悟,立即就任命田千秋為大鴻臚,並下令將江充滿門抄斬,將蘇文燒死在橫橋之上。曾在泉鳩裏對太子兵刃相加的人,最初被任命為北地太守,後也遭滿門抄斬。上憐太子無辜,就派人在湖縣修建了壹座宮殿,叫作“思子宮”,又造了壹座高臺,叫作“歸來望思之臺”,借以寄托他對太子劉據和那兩個孫子的思念,天下聞而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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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書·武五子傳》
戾太子據,元狩元年立為皇太子,年七歲矣。初,上年二十九乃得太子,甚喜,為立禖,使東方朔、枚臯作禖祝。少壯,詔受《公羊春秋》,又從瑕丘江公受《谷梁》。及冠就宮,上為立博望苑,使通賓客,從其所好,故多以異端進者。元鼎四年,納史良娣,產子男進,號曰史皇孫。 武帝末,衛後寵衰,江充用事,充與太子及衛氏有隙,恐上晏駕後為太子所誅,會巫蠱事起,充因此為奸。是時,上春秋高,意多所惡,以為左右皆為蠱道祝詛,窮治其事。丞相公孫賀父子,陽石、諸邑公主,及皇後弟子長平侯衛伉皆坐誅。語在《公孫賀》、《江充傳》。 充典治巫蠱,既知上意,白言宮中有蠱氣,入宮至省中,壞禦座掘地。上使按道侯韓說、禦史章贛、黃門蘇文等助充。充遂至太子宮掘蠱,得桐木人。時上疾,辟暑甘泉宮,獨皇後、太子在。太子召問少傅石德,德懼為師傅並誅,因謂太子曰:“前丞相父子、兩公主及衛氏皆坐此,今巫與使者掘地得征驗,不知巫置之邪,將實有也,無以自明,可矯以節收捕充等系獄,窮治其奸詐。且上疾在甘泉,皇後及家吏請問皆不報,上存亡未可知,而奸臣如此,太子將不念秦扶蘇事耶?”太子急,然德言。征和二年七月壬午,乃使客為使者收捕充等。按道侯說疑使者有詐,不肯受詔,客格殺說。禦史章贛被創突亡。自歸甘泉。太子使舍人無且持節夜入未央宮殿長秋門,因長禦倚華具白皇後,發中廄車載射士,出武庫兵,發長樂宮衛,告令百官日江充反。乃斬充以徇,炙胡巫上林中。遂部賓客為將率,與丞相劉屈氂等戰。長安中擾亂,言太子反,以故眾不附。太子兵敗,亡,不得。 上怒甚,群下憂懼,不知所出。壺關三老茂上書曰:“臣聞父者猶天,母者猶地,子猶萬物也。故天平地安,陰陽和調,物乃茂成;父慈母愛,室家之中子乃孝順。陰陽不和,則萬物夭傷;父子不和,則室家喪亡。故父不父則子不子,君不君則臣不臣,雖有粟,吾豈得而食諸!昔者虞舜,孝之至也,而不中於瞽叟;孝已被謗,伯奇放流,骨肉至親,父子相疑。何者?積毀之所生也。由是觀之,子無不孝,而父有不察,今皇太子為漢適嗣,承萬世之業,體祖宗之重,親則皇帝之宗子也。江充,布衣之人,閭閻之隸臣耳,陛下顯而用之,銜至尊之命以迫蹴皇太子,造飾奸詐,群邪錯謬,是以親戚之路隔塞而不通。太子進則不得上見, 退則困於亂臣,獨冤結而亡告,不忍忿忿之心,起而殺充,恐懼逋逃,子盜父兵以救難自免耳,臣竊以為無邪心。《詩》曰:‘營營青蠅,止於藩;愷悌君子,無信讒言;讒言罔極,交亂四國。’往者江充讒殺趙太子,天下莫不聞,其罪固宜。陛下不省察,深過太子,發盛怒,舉大兵而求之,三公自將,智者不敢言,辯士不敢說,臣竊痛之。臣聞子胥盡忠而忘其號,比幹盡仁而遺其身,忠臣竭誠不顧鈇鉞之誅以陳其愚,誌在匡君安社稷也。《詩》雲:‘取彼譖人,投畀豺虎。’唯陛下寬心慰意,少察所親,毋患太子之非,亟罷甲兵,無令太子久亡。臣不勝惓惓,出壹旦之命,待罪建章闕下。”書奏,天子感寤。 太子之亡也,東至湖,臧匿泉鳩裏。主人家貧,常賣屨以給太子。太子有故人在湖,聞其富贍,使人呼之而發覺。吏圍捕太子,太子自度不得脫,即入室距戶自經。山陽男子張富昌為卒,足蹋開戶,新安令史李壽趨抱解太子,主人公遂格鬥死,皇孫二人皆並遇害。上既傷太子,乃下詔曰:“蓋行疑賞,所以申信也。其封李壽為幹阝侯,張富昌為題侯。” 久之,巫蠱事多不信。上知太子惶恐無他意,而車千秋復訟太子冤,上遂擢千秋為丞相,而族滅江充家,焚蘇文於橫橋上,及泉鳩裏加兵刃於太子者,初為北地太守,後族。上憐太子無辜,乃作思子宮,為歸來望思之臺於湖。天下聞而悲之。 初,太子有三男壹女,女者平輿侯嗣子尚焉。及太子敗,皆同時遇害。衛後、史良悌葬長安城南。史皇孫、皇孫妃王夫人及皇女孫葬廣明。皇孫二人隨太子者,與太子並葬湖。 太子有遺孫壹人,史皇孫子,王夫人男,年十八即尊位,是為孝宣帝,帝初即位,下詔曰:“故皇太子在湖,未有號謚,歲時祠,其議謚,置園邑。”有司奏請;“《禮》‘為人後者,為之子也’,故降其父母不得祭,尊祖之義也。陛下為孝昭帝後,承祖宗之祀,制禮不逾閑。謹行視孝昭帝所為故皇太子起位在湖,史良娣冢在博望苑北,親史皇孫位在廣明郭北。謚法曰‘謚者,行之跡也’,愚以為親謚宜曰悼,母曰悼後,比諸侯王國,置奉邑三百家。故皇太子謚曰戾,置奉邑二百家。史良娣曰戾夫人,置守冢三十家。園置長丞,周衛奉守如法。”以湖閿鄉邪裏聚為戾園,長安白亭東為戾後園,廣明成鄉為悼園。皆改葬焉。 後八歲,有司復言:“《禮》‘父為士,子為天子,祭以天子’。悼園宜稱尊號曰皇考,立廟,因園為寢,以時薦享焉。益奉園民滿千六百家,以為奉明縣。尊戾夫人曰戾後,置園奉邑,及益戾園各滿三百家。”
《漢書·蒯伍江息夫傳》
會陽陵朱安世告丞相公孫賀子太仆敬聲為巫蠱事,連及陽石、諸邑公主,賀父子皆坐誅。語在《賀傳》。後上幸甘泉,疾病,充見上年老,恐晏駕後為太子所誅,因是為奸,奏言上疾祟在巫蠱。於是上以充為使者治巫蠱。充將胡巫掘地求偶人,捕蠱及夜祠,視鬼,染汙令有處,輒收捕驗治,燒鐵鉗灼,強服之。民轉相誣以巫蠱,吏輒劾以大逆亡道,坐而死者前後數萬人。 是時,上春秋高,疑左右皆為蠱祝詛,有與亡,莫敢訟其冤者。充既知上意,因言宮中有蠱氣,先治後宮希幸夫人,以次及皇後,遂掘蠱於太子宮,得桐木人。太子懼,不能自明,收充,自臨斬之。罵曰“趙虜!亂乃國王父子不足邪!乃復亂吾父子也!”太子繇是遂敗。語在《戾園傳》。後武帝知充有詐,夷充三族。
《漢書·公孫劉田王楊蔡陳鄭傳》
巫蠱始發,詔丞相、禦史督二千石求捕,延尉治,未聞九卿、廷尉有所鞫也③。曩者江充先治甘泉宮人,轉至未央椒房④。以及敬聲⑤之疇、李禹⑥之屬,謀入匈奴,有司無所發③。) 註: ③未聞九卿、廷尉有所鞫也,有司無所發:江充巫蠱、小人為禍,有司官員無人審訊、舉發。④椒房:皇後居所,暗指衛子夫。 ⑤敬聲:公孫敬聲,貪汙軍費,與陽石公主私通。 ⑥李禹:李敢之子,其妹為衛太子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