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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鬼的閩南方言

閩南地區的“烏鬼”是指“番仔”,俗雲“烏番仔鬼”。“番仔”性憨直,易受唆使。早時“放”(壹種火藥炮)要用柱香點燃“炮”上的導火線,“炮”壹發射,聲大震耳,這事許多人都不喜歡幹,便唆使“烏鬼”(番仔)來完成。

烏鬼小解

杜甫《戲作俳諧體遣悶二首》之壹有:“異俗籲可怪,斯人難並居。家家養烏鬼,頓頓食黃魚。舊識能為態,新知已暗疏。治生且耕鑿,只有不關渠。”(《全唐詩》卷231)而“烏鬼”究竟指什麽,眾說紛紜,迄無定論。

“烏鬼”壹詞,自宋至今凡六解:壹作巴蜀間所事奉之神。或“烏野七神頭”(蔡啟《蔡寬夫詩話》),或“烏蠻鬼”(邵博《河南邵氏聞見錄》),或四川壇神“主壇羅公”(李實《蜀語》);二作“鸕鶿”(沈括《夢溪筆談·藝文三》);三作“神鴉”(程大昌《演繁露》卷13);四作“豬”(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前集·杜少陵七》引《漫叟詩話》、馬永卿《懶真子》卷4);五作“鬼奴”(傅大為);六作“烏龜”(蔣先偉)。

(壹)

“鸕鶿說”存在很多疑點。壹是,“鸕鶿”捕“黃魚”不盡符合情理。首先,鸕鶿不大可能抓黃魚。蔡夢弼《杜工部草堂詩話》卷2:

夢弼謂:當以此《事略》之言為是也。蓋“養烏鬼”、“食黃魚”,自是兩義,皆記巴中之風俗也。峽中黃魚極大者至數百斤,小者亦數十斤。按:集中有詩雲“日見巴東峽,黃魚出浪新。脂膏兼飼犬,長大不容身”是也。然是魚豈鸕鶿之所能捕哉?彼以“烏鬼”為鸕鶿,其謬尤甚矣。

當然,方以智指出,此“黃魚”未必是杜詩所說之魚,《通雅》卷45:“安知非黃頰魚邪?”陸璣《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卷下《魚麗於罶鲿鯋》“鲿,壹名揚,今黃頰魚。似燕頭魚,身形厚而長,骨正黃,魚之大而有力解飛者,今江東呼黃鲿魚,壹名黃頰魚。尾微黃,大者長尺七八寸許。”但黃頰魚、黃鲿魚多不見於唐代文獻。其次,當時捕黃魚用的是竹筒和木桶,而不是鸕鶿。茲有杜甫詩為證:日見巴東峽,黃魚出浪新。脂膏兼飼犬,長大不容身。筒桶相沿久,風雷肯為伸。泥沙卷涎沫,回首怪龍鱗。(《黃魚》,《全唐詩》卷231)

杜甫詩中並沒提及“烏鬼”所捕之魚。

既然是“家家養烏鬼”,想必其捕到的是壹種常吃的魚。杜甫旅居夔州期間所作的詩裏提到的魚主要有兩種:黃魚和白小。《黃魚》詩可見上,《白小》詩如下:

白小群分命,天然二寸魚。細微沾水族,風俗當園蔬。入肆銀花亂,傾箱雪片虛。生成猶拾卵,盡取義何如?(《全唐詩》卷231)

白小是壹種2-3寸的小魚,杜甫批評夔州人對白小“生成猶拾卵”(《白小》),即“濫捕”。如果用鸕鶿捕魚想來也不至於存在濫捕壹說。

二是,“烏鬼”是“鸕鶿”的別名並不可靠。“鸕鶿”壹詞早有,顏之推《稽聖賦》有“鸕鶿孕乎其口”。杜甫詩中亦有四見。杜甫在其它詩中都是直接用“鸕鶿”,為何單單此處用了“烏鬼”?唯壹的解釋是“烏鬼”是方言。然說其為別名,並不見載於其它書中,持此說者全都直接或間接依據劉德禮《夔州圖經》壹書。陸佃《埤雅》卷6:

《夔州圖經》稱峽中人謂鸕鶿為烏鬼,蜀人臨水居,皆養此鳥,繩系其頸,使入捕魚。得魚則倒提出之。杜甫詩雲“家家養烏鬼”是也。

沈括《夢溪筆談·藝文三》卷16:

士人劉克博觀異書。杜甫詩有“家家養烏鬼,頓頓食黃魚。”世之說者,皆謂夔峽間至今有鬼戶,乃夷人也,其主謂之鬼主,然不聞有“烏鬼”之說。又鬼戶者,夷人所稱,又非人家所養。克乃按《夔州圖經》,稱峽中人謂鸕鶿為“烏鬼”。蜀人臨水居者,皆養鸕鶿,繩系其頸,使之捕魚,得魚則倒提出之,至今如此。予在蜀中,見人家有養鸕鶿使捕魚,信然,但不知謂之“烏鬼”耳。

黃朝英(《靖康緗素雜記》卷5)等轉引劉德禮之說作為“鸕鶿”說的根本證據。然《夔州圖經》只錄於《宋史》誌第壹百五十七《藝文三》,原書早已亡佚,故此說不可考。即使宋人所引《夔州圖經》無誤,又怎知劉德禮所說壹定正確呢?故蔡啟在《蔡寬夫詩話·叢話前十二》中說到:“予少時至巴中,雖見有以鸕鶿捕魚者,不聞以為烏鬼也。不知《夔州圖經》何以得之。”當然,既然此詩是壹首“俳諧體”,不排除杜甫有意用“烏鬼”來指“鸕鶿”,以達到詼諧幽默之效果。

三是,“家家養鸕鶿”並不能算作“可怪”異俗。“異俗籲可怪,斯人難並居。家家養烏鬼,頓頓食黃魚。”可見杜甫視為奇異的風俗。“黃魚”雖為平常,但每餐必吃,確實罕見。故仇兆鰲《杜詩詳註》引盧註言:“烏鬼可異,家家供養,則以異為常;黃魚本常,頓頓皆食,則雖常亦異矣。”杜甫雖是河南鞏縣人,但他早在秦州時可能就見過“鸕鶿”,“鸕鶿窺淺井,蚯蚓上深堂”(《秦州雜詩二十首》之十七)。蜀人養鸕鶿乃常事,“鸕鶿西日照,曬翅滿魚梁。”(《田舍》)“鸕鶿鸂鶒莫漫喜,吾與汝曹俱眼明。”(《春水生二絕》之壹)而且,據考古資料,商代長江三峽巴人已經馴養鸕鶿,慢慢地擴散至整個巴蜀地區,而且北上中原,秦漢時期馴化鸕鶿捕魚就較常見。那麽,杜甫可能更早就見過鸕鶿,所以為什麽他會把夔州家養鸕鶿視為異俗呢?

(二)

“神鴉”說分析。元稹《酬翰林白學士代書壹百韻》(《全唐詩》卷405)有:

病賽烏稱鬼,巫占瓦代龜。南人染病,競賽烏鬼,楚巫列肆,悉賣瓦蔔

從元稹詩註可看出,“烏鬼”即“烏”。當時南方盛行拜烏的風俗,事烏人家將烏作為家神奉祀。在元稹詩中亦多見時人“事烏”之俗。唐代其它詩人亦有體現世人拜烏之語:“靈烏”、“祥烏”、“神烏”等。而元稹自註“烏鬼”,成為後人解作“神鬼”或“神鴉”的主要證據。黃徹《?溪詩話》卷8之七:

“家家養烏鬼”,沈存中以為鸕鶿,說者謂非也。元微之詩雲:“病賽烏稱鬼,巫占瓦作龜。”自註雲:南人染病,競賽烏鬼,楚巫列肆,悉賣瓦蔔。此乃《戲效俳體二首》。其二亦雲:瓦蔔傳神語。皆是處方言,則烏鬼非鸕鶿明矣。

但此說亦有疑點:壹是“烏”為什麽要稱作“鬼”?對此,唐人早有疑惑。張萱《疑耀》卷3有:

稹自註雲:南人染病,競賽烏鬼。故《鞏石溪》以工部所稱“烏鬼”為神鬼,非鸕鶿也。余嘗疑之,謂稹或得於傳聞,故戲而入詩耳。壹日讀稹集,有聽人彈《烏夜啼》,引詩乃謂:作拾遺時被謫,其妻竟禱於烏鬼,始得還官,則是實賽烏鬼也,而烏鬼乃鬼神矣。第烏鬼不知何神,而稹之妻禱之,稹信之,殊足掩口。

方以智《通雅》卷45:“智按:巴東路有烏就,人舟行必擲肉餉之,不則不吉,其烏鬼乎?”但不知此說何據。二是既是南人盛行之俗,想必成都亦有此習俗,為什麽杜甫至夔州時才感慨呢?

(三)

“神鬼”諸說。王直方《王直方詩話》卷6杜詩用方言:

杜詩又有雲:“家家養烏鬼,頓頓食黃魚。”川峽路民多供事烏蠻鬼以臨江,故頓頓食黃魚耳。俗人不解,作畜養字讀,遂使沈存中自解以“烏鬼”為鸕鶿也。(《樂趣》六)

蔡啟《蔡寬夫詩話·叢話前十二》:杜詩“烏鬼”為神名

然元微之《江陵詩》雲:“病賽烏稱鬼,巫占瓦代龜。”註雲:“南人染病,競賽烏鬼。”則烏鬼之名自見於此。巴楚間嘗有捕得殺人祭鬼者,問***神明曰烏野七頭神,則烏鬼乃所事神名爾。或雲“養”乃“賽”字之訛,理亦當然。蓋為其殺人而祭之,故詩首言:“異俗籲可怪,斯人難並居。”若養鸕鶿捕魚而食,有何籲怪不可並居之理?則鸕鶿決非烏鬼,宜當從元註也。

王楙《野客叢書》卷26《烏鬼》:

觀《唐書·南蠻傳》俗尚巫鬼,大部落有大鬼主,百家則置小鬼主,壹姓白蠻,五姓烏蠻。所謂烏蠻。則婦人衣黑繒;白蠻,則婦人衣白繒。又以驗《冷齋》之說。劉禹錫《南中詩》亦曰:淫祀多青鬼,居人少白頭,又有所謂青鬼之說。蓋廣南川峽諸蠻之流風,故當時有青鬼、烏鬼等名。杜詩以黃魚對烏鬼,知其為烏蠻鬼也審矣。然觀元微之詩,曰“鄉味尤珍蛤,家神悉事烏。”又曰:“病賽烏稱鬼,巫占瓦代龜。”註:“南人染病,競賽烏鬼。”此說又似不同。據《南蠻傳》,烏即烏黑之烏,而元詩以蛤對烏,則以為烏鴉之烏。

李實《蜀語》雲:

考《炎僥紀聞》曰:羅羅,本盧鹿而訛為羅羅。有二種,居水西十二營、寧谷、馬場、漕溪者,為黑羅羅,曰烏蠻;居慕役者,為白羅羅,曰白蠻。羅俗尚鬼,故曰羅鬼。今市井及田舍祀之,縉紳家否。杜子美詩曰:“家家養烏鬼。”即此也。養讀去聲。

李實所說實據田汝成《炎僥紀聞》,然以明俗去證唐詩,殆不可信。“烏蠻”,唐時指居住於滇、川西及黔西的少數民族。從這壹意義上說,“烏鬼”不可能是“烏蠻鬼”的省稱。

(四)

王楙《野客叢書》:劉禹錫《南中書來》有“君書問風俗,此地接炎州。淫祀多青鬼,居人少白頭”,謂夔州多祭“青鬼”。而佛經中亦有“青鬼”。壹般佛學辭典認為“青鬼”指“青色之鬼,在地獄呵責罪人者。”從佛典可見,“青鬼”還是“菩薩座下的救護眾生神”。原為惡鬼,後皈依佛陀,成為護法善神。佛教在南北朝時依附道教傳入豐都,唐時佛家思想開始傳入民眾。三峽庫區考古隊曾在豐都玉溪坪遺址出土了269件唐代青銅佛像,由此可以推測劉禹錫詩中“青鬼”有可能源自佛經。?當然,我們還不能排除“青鬼”是否源出道教。而佛典中還有青色鬼,音譯作“阿跋摩羅”(形影鬼),或雲“毘陀羅”(起屍鬼);烏色鬼“烏摩勒伽”(食人精氣鬼)。它們原為惡鬼,後受菩薩感化而成為善神,與“青鬼”相似。因此,筆者猜測,“阿跋摩羅”或“毘陀羅”與“青鬼”,“烏摩勒伽”與“烏鬼”,它們之間是否存在某種關系呢?

夔州位於西南邊陲,僻處崇山峻嶺和大江峽谷之間,大自然盡管賜予了夔州人舟楫之利,但更多的卻是重重畏途。因此,當地人往往把改變生存條件的希望寄托於神鬼,信鬼好巫之風由來已久。再者,據張君房《雲笈七籖》卷117記載“忠州豐都縣平都山仙都觀,前漢真人王方平、後漢真人陰長生得道升天之所。”後人遂附會“王”、“陰”為“陰王”,崇鬼之風由是大行,家家供鬼。夔州多信鬼,故祭“青鬼”等。

“養”早就有“供養”義,《左傳·成公十三年》:“敬在養神,篤在守業。”楊伯峻註:“養神,供奉鬼神。所以杜詩中的“烏鬼”很可能就是壹種作為家神供起來的鬼,但究竟何指,尚待考證。

(五)

“頓頓食黃魚”可能也是壹種祭祀鬼神的風俗。黃魚,古稱鳣,即鱘鰉魚。《爾雅·釋魚》晉·郭璞註:“鳣,大魚,似而鼻短,口在頷下,甲無鱗,肉黃,大者若二三丈,今江東呼為黃魚。”《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有鳣有鮪》:“鳣出江海,三月中從河下頭來上。鳣身形似龍,銳頭。口在頷下,背上腹下皆有甲,縱廣四五尺。今於盟津東石磧上釣取之,大者千余斤。”古人常用“鮪”作祭品。同屬珍稀鱘魚且形很相近的“鳣”亦可能用作祭品,可惜文獻無載。《酉陽雜俎》(段成式)卷17《黃魚》:“蜀中毎殺黃魚,天必陰雨。”看來,“黃魚”卻非尋常之魚。“食”,亦有“祭獻”義。《篇海類編·食貨誌·食部》:“食,饗也,故祭名血食。”

因此,“頓頓食黃魚”很可能既指當地人平常多吃黃魚,又指他們頓頓用此來祭“青鬼”。夔州人家家用“黃魚”祭祀“青鬼”,且天天如此,故而杜甫感到非常奇怪。

(六)

“烏鬼”在文獻中用例並不太多,宋時主要用於指“鸕鶿”,元明清因之。

賀鑄《晚泊小孤山作》:山與澎浪磯相對,沐猴鸕鶿分占其上。丙子五月賦,是晚大風。“捫虱王孫初睥睨,飽魚烏鬼但毰毸。”

很有意思的是,賀鑄詩題用“沐猴”、“鸕鶿”,而在詩文中則用“王孫”和“烏鬼”與之相對,看來他是將“烏鬼”看作鸕鶿的別稱。洪適《調笑令》:

漁父醉時收釣餌,魚梁曬翅閑烏鬼,白浪撼船眠不起。漁父醉,灘聲無盡清雙耳。

宋代文人之所以用“烏鬼”表示“鸕鶿”,想來可能受了《埤雅》或《夢溪筆談》的影響。但總的看來,“鸕鶿”的使用頻率遠遠高於“烏鬼”。值得註意的是,《明史》卷三二五《外國列傳六·和蘭列傳》中稱“黑奴”為“烏鬼”。

其所役使名烏鬼,入水不沈,走海面若平地。

《皇清職貢圖》卷1(乾隆年間·董浩等人奉敕編撰):

夷人所役黑國奴,即唐時所謂昆侖奴。《明史》亦載荷蘭所役名烏鬼,生海外諸島。初至,與之火食,累日洞泄,謂之換腸。或病死,若不死,即可久畜。通體黝黑如漆,惟唇紅齒白。

從上可知,“烏鬼”實指黑人。“烏鬼”到底指什麽,就現有文獻來說,還不足以證實,但筆者傾向於“家祭神鬼”之說。